印象失真(56)

作者:毛球球 阅读记录

“happy?”路许听得直皱眉。

这么高兴?

江乘月把他扔在外边,不让他进来,自己玩这么开心?

“啊,路哥!”江乘月瞧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挥了挥手,“我不玩了。”

麻将桌旁的人原本还在劝他再来,怕他见好就收,一回头瞧见门边站着的路许。路许的身高来自于他那个德国爹,麻将馆的门楣还比他矮了一大截,他迈步进来的时候,略微低了头,不爽地看着周围,像是大夏天里的一根冰棍,全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气。

不管是棕色的头发还是蓝眼睛,都和麻将馆里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娃娃是四川人吧,这麻将打的,下次还来啊!”有人招呼。

“不来了。”江乘月笑着拒绝,推着路许往外走,“走吧路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你那20块变成200块?”路许没有笑,蓝眼睛沉沉的,像遥远的冰海,沉着亘古的思绪。

“嘘。”江乘月没察觉到他不高兴,因为兴奋和紧张,脸颊微微红着,闻言,江乘月略微踮脚,食指抵在路许的唇间,“路哥别告诉我妈我打麻将了,路念阿姨也不能说!”

路许身上的冰棍味儿散了,变成了男士香水后调的青佛手柑味。

他不怎么上心地笑了声:“为什么?”

江乘月:“额……”

江乘月初中那会儿比现在皮,曲婧常年在海外,家里没人管,他跟着高中部的学生们蹿了几天麻将馆,本来只想当个观众捧场,奈何天生对计算游戏敏感,差点混成了成都赌神。

那年年中,曲婧跟着医疗队回国,拎了俩非洲带回来的小玩具,回家扑了个空,随后从麻将馆里揪出了叼着果汁吸管正在胡牌的初中生江乘月,一顿竹笋烧肉,把未来赌神摁回了摇篮里。

江乘月对这段经历甚是不忿,奈何路许想听,只好红着脸被一字一句地逼问完了全过程,还时不时地被报以一声意味不明的嘲笑。

“那你还敢赌,皮痒了?”路许似笑非笑地问。

“我还不是为了你!”江乘月有些得意地冲路许扬了扬手上新鲜的两张粉票子,挣开路许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路哥我们走,带你去点有意思的地方。”

为了我?路许的脚步缓了些。

“没为别人过?”路许问。

“没有。”江乘月揣着两百块巨款往前走,“一为自己开心,二为路许,没为别人打过麻将,以后也不打了,你不能告我状。”

街灯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背着鼓,腰带上斜插着鼓棒,深亚麻色的头发上有树叶摇曳的影子。

路许以前觉得他这种打扮土,现在看只觉得洒脱自在。

“娃娃。”路许忽然出声。

“嗯?”江乘月的脚步一顿,听见了路许口中这个陌生的称呼,“什么?”

“没什么啊。”路许说,“就刚才,在那个小房子里,听见那些人这么叫你,就跟着学了。”

路许刚才没听懂几句。

就听见了“happy”和“娃娃”,这俩都让他有点介意。

“哦哦。”江乘月回忆了两秒,想起来了,“那是四川话,‘娃娃’是小孩的意思。”

那群人嚷嚷的是四川话,可路许的中文发音却是普通话,落在他耳边,就比方言多了层不大一样的意味。

他拿方言发音,给路许说了两遍。

路许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张口还是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娃娃。”

江乘月被他叫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被看扁了,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江乘月只比路许早一周来这座城市,但已经熟悉了老城区的大街小巷,他携着两百块巨款,带着他路哥进了一家小酒馆。

江乘月点了两杯酒精度数很低的酒,一杯120,一杯60,他把120的那杯推给路许,然后把找零的20块纸币折成了小方块,塞进了路许的口袋里,拍了拍:“还钱了。”

这家小酒馆的驻唱和江乘月认识,是江乘月以前在家那边认识的朋友,江乘月刚刚一进来,驻唱就在冲他招手。

驻唱今天挑的歌都是摇滚,吵闹得很。

“我过去和朋友打个招呼。”一首歌结束,江乘月想起来路许不爱太吵闹的环境。

路许的指尖刮过酒杯壁上冰凉的小水珠,掀了下眼皮:“去。”

“嗨,潇哥。”江乘月走过去,“傅叔他们今天没来给你弹贝斯打碟啊?”

“家里忙,傅叔家孩子才两岁,昨晚发烧病了,连夜送去输液。”主唱说,“这两天都来不了了。”

“那还真是不容易。”江乘月说。

玩音乐的,除了喜爱,哪个不带点功成名就的梦想,但随着时间和生活的打磨,最后能留下来的乐队,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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