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屏风后擦干头发再出来吧。”

“是。”沈宓脚步有些仓惶地走到了屏风后才松了一口气，取下备用的布巾缓慢地擦着头发。

他在想，燕帝近来接连的怪异举止到底是几个意思……

燕帝对沈宓表现出异常的看重之后，终于有朝中重臣看不下去，亲自上书进言劝谏燕帝。

在此之后，燕帝对于沈宓这个状元郎便显得有几分“冷落”了，外人皆在冷嘲热讽他失宠之际，沈宓本人却不动如山。

因为燕晟派在他身边暗中保护的人并没有撤去，也许是为了监视他，但不论如何，他总该是对他没有失去“兴趣”的。

003开始敦促沈宓注意时间，加紧完成任务。

沈宓对003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也没有显出着急的样子。

只是去往醉风阁的次数越发频繁。醉风阁是京城一处青楼，沈宓每次去都只点一位极善词曲诗赋的清倌歌姬，然后每每“密谈”甚欢，多时两个时辰后才会离去。

才子佳人本就是世间常情，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位新科状元此番恐怕是沦陷于一位妓子身上了，非议渐起，有人叹息沈宓不珍惜其羽毛、自毁前程。

还是过于年轻了，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才是常事，这与帝王御下权术有关，沈宓太沉不住气了。

至于燕帝心中的想法如何，每日汇报的暗卫头领表示，看不懂，不过应该是很可怕的。

燕晟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长于察言观色的暗卫头领也是看不出端倪，不过从冷凝的气场还是依稀可见燕帝的不虞。

燕晟：嗯，想杀人。

沈宓却不管燕帝本人心情如何，他开开心心地写了封折子呈了上去，用了些手段绕过了本该先过的内堂馆阁，直达圣听。

然后把燕帝气得差点没真想杀人泄愤，虽然他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御前侍候的黄公公却表示咱家都被吓得汗湿后背了，差点没腿软的直接跪下谢罪（虽然这也不是他的罪过）。

沈宓被传唤时显得早有准备一般，几乎是黄公公刚到他就跟着他打道去了宫中，顺遂地都让黄公公还没回不过神就已经到了宫中。

状元公这是……

“沈宓，你可知罪！”燕帝面无表情地问道，眼底是一片阴郁。

沈宓站在下首显出几分气定神闲，他拱手回答道，“臣愚昧，不知。”

“放肆。”燕晟这句呵斥来得极快，竟显出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沈宓仍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他似乎因为燕帝话语的严厉颤抖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又稳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目光毫不躲闪，“陛下，臣只是想向陛下求个恩典，压住非议，不想陛下竟也是如……”他们一般不能理解臣下吗？

沈宓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燕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脸色愈加难看。

他竟敢向自己请旨赐婚！对象还是那个青楼妓子，沈宓好大的胆子！

燕晟居高临下，目光极具压迫感，原本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的沈宓在这样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退缩了，气势后继无力，生生矮了一截。

“若朕不成全，你当如何？”

沈宓陡然一怔，而后他顺势低头，声音平静地说道，“臣请乞骸骨。”

燕晟：好你个沈宓，还敢威胁朕！

注：“乞骸骨”一般是指自请退职，意为请求使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

乞骸骨，你连而立之年都没有，跟朕说乞骸骨，确定没有针砭讽刺的意味？？

果然好大的胆子！

沈宓目光平静，强忍着没有在燕晟快要变成利刃一般的目光下闪躲。

燕晟放在龙椅上的手突然握紧，而后松开，他突然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着沈宓然后起身走下了龙椅。

沈宓看着燕晟，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先前强装的气势至此消弭殆尽，“陛，陛下……”

沈宓猛然一声惊呼，伸手抓住了燕晟绣着十二章透出无边威仪的天子朝服，被他一把桎住双手单臂托抱了起来。

实在看不出，那一身朝服下的躯体竟隐藏着这样强大的力量，似乎单臂抱起一个男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燕晟将沈宓抱了起来，以一种制伏不容反抗的姿势。

“陛下，您要做什么？”

沈宓没敢说“干什么”而是用了“做什么”，怕燕晟能直接吐露“干你”这种话。

沈宓的发髻散了下来，因为方才的举动他插于冠中的玉簪已经掉落不见。

他的青丝如上好的绸缎光滑披撒，古人从不会在正经场合散发，因为那是失仪失礼的，也只有亲近如枕边人才会有机会看到其人披头散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