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文贤于是坐在了黎棠的对面。

黎棠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吴东聊天的对话框。

“相片是被人通过SD卡反向导入的，不是我单反拍的，”吴东发了张图片：“SD卡很小，偷偷从单反里抽走再偷偷放回来并不麻烦。这个是那张照片的属性信息，你可以看一下。和单反拍出来的其他照片属性都不一样。”

吴东发了很多条信息给黎棠，有条有理地解释着。

吴东发的每一条消息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不对，每一条却都好像冰冰冷冷的，就像现在刮过黎棠耳边的风。

他一觉得冷，面色便也跟着冷起来，两道眉毛微微绷着，露出了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

他把经纪人发给他的打码图片调出来，将手机扔桌上给邢文贤看。

“为什么这么做？”

邢文贤看着手机上的图片，刚露出惊讶的神色，抬头便说：“这是什……”

却看到黎棠的脸色是那样的阴沉，露天平台昏暗的小灯都没能照亮几分。

邢文贤于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演戏也没用了，浑身的气场从方才带着点轻松愉快的气氛，骤然变得也有些沉重。

“……你是怎么知道的。”

“监控。”黎棠简洁道。

“为什么会怀疑是别人？”邢文贤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本身就有污点的人，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他，你……”

“投的几家恰巧都是和我工作室打过招呼的公司。彼此间都很熟，平时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都会主动来和我们商量。”黎棠说道，“太巧了，巧得让人觉得投稿的人不是为了曝光我，而是为了让我知道有人想曝光我。”

邢文贤有些词穷，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颤抖地开口道：“你说你要追我的那天，我特别开心。”

黎棠一声不吭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你知道吗，黎棠，我现在还在后悔。”邢文贤低头，“我那个时候太冲动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那种……机缘巧合傍上了大款，趁机要这要那的人？所以就不喜欢我了？”

黎棠努力地回忆了一下。

他已经忘记是在哪儿遇到邢文贤的了。

那时候邢文贤挺惨的，刚入演艺圈，什么靠山什么后台都没有。机缘巧合，一次邢文贤遇上事儿的时候，他路见不平地帮了一帮，之后便算相互认识上了。

他也是闲得无聊，看邢文贤一直跟在他后头哥来哥去的叫，又觉得他挺可怜，就三不五时地在资源上帮他一帮。

黎棠这种命中带撩的性格，动不动就容易和人擦出火花。

遇到吴东之前，黎棠对感情一事一向坦坦荡荡。他觉得合适了，就单刀直入地问邢文贤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试试，结果邢文贤忸怩了一下，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类似拒绝的话。

黎棠一听，觉得邢文贤没那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开，当下便自以为默契地点头说好，又绅士地换了话题。之后就再也没对邢文贤有那样的心思了。

只是先前口头上答应过邢文贤提携他，黎棠觉得哪怕是出于朋友的身份也都应该信守承诺。谁知道……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追求过我？”邢文贤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那你为什么还帮我要资源？为什么把我引荐给大导演？为什么我提什么要求你都愿意帮我？”

黎棠将手伸到口袋里头。

口袋里是吴东今天给他放的暖宝宝，黎棠今天觉得有些冷了，便把暖宝宝外包装撕开，贴在口袋里头，将手伸进去的时候，会觉得很暖。

“……你把这个，当做我的追求？”

黎棠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已经把事情大概都弄清楚了，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站了起来，临走前警告道：“这次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邢文贤眼睁睁看着黎棠从座位上离开，经过他的时候还带起一阵淡淡的木质香水的味道，是他喜欢的味道。

黎棠一走，邢文贤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脸上的神色也开始有些失控地扭曲了起来。

黎棠……黎棠不就是喜欢这款长相吗？不就是喜欢被弱者需要和依赖的感觉吗？

从前他过得比较惨，所以黎棠青睐他，现在遇到个比自己更惨的，所以就把自己弃之不顾了吗？

他辛辛苦苦想到的挑拨离间的办法，明明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走了，黎棠为什么就非得不依不饶地查监控，为什么那么信任那个才没认识多久的破了相的狗仔？

邢文贤怒火中烧，几乎已经失去理智。

不能就这么算了，邢文贤破罐破摔地想。

反正他在黎棠眼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坏，那再坏一点，也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