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此认得了酒的好处，知道酒可以救命，所以一直随身带着。

他追不上顾凝离，顾凝离却也甩不掉他。常常是他前脚追到顾凝离跟前，顾凝离第二天就跑了。

从大雪边关，再到繁华都城，从隆冬时节，到金秋落日。

“别人都说，你生性自由，不愿入世受到束缚，我不要你入世，只求你教我剑法。”

“回去吧，每天有一万个人让我教他剑法。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可以找到你。”少年风尘仆仆，一张脸却明净淡静，说话也不知天高地厚，一出声，却让人怦然心动。

他认真地说，“你教我剑法吧。”

“小人鱼，若我是你，会拿这句话去跟喜欢的姑娘说。”顾凝离还是劝他，“你回去吧。我不管闲事。”

后来，他慢慢地不劝他了。或许是看出了这个小人鱼，不是劝得动的人。

也渐渐有人发现了，传闻中来去无踪的顾凝离，身边多了一个小鲛人。

“今夜中秋佳节，姑娘们都打扮好了，这位爷，今夜怎么过啊？”

繁华花楼之下，顾凝离看了一眼一早就守在门边的泉先，随口回答：“自然是喝酒。”

“爷独自喝酒？”门边的老妈妈笑得灿烂，“还是按平常的规矩，一人琴，一人舞？”

“今日只要酒。”顾凝离又望了一眼泉先。

今天这小鲛人神情不好，应该是病了。

泉先察觉到他的视线，无知无觉，只抬起头，对他一笑，那意思是你今天考不考虑收我当徒弟？

夜色渐浓，中秋月圆。

楼下的小人鱼仍然安静地等着，冷到的时候，就打开怀里的酒袋子，小小地喝一口。

鲛人先天体弱，他今天确实是病了，因为累日奔波，又着了凉。他喝了一口酒，正晕乎乎地摸索着地面，想靠着坐下来时，却忽而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他对上顾凝离一双冷艳的眼睛：“上来。”

他把他带到他的房间。

泉先正要说话，顾凝离竖起手指，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今日请你在此休息，若要提别的事，我就把你扔出去。”

泉先闭了嘴，乖乖地喝酒吃菜，然后爬上他的床，轻声道谢：“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顾凝离嗤笑一声：“我是好人？”

他不管闲事，冷艳旁观天下苦，坐看一个又一个人死去，别人都管他叫邪剑。

“我这样纠缠你……你却从来没有伤过我，只是躲。”泉先缩在被子里，喃喃地说，“所以你是好人。”

顾凝离坐在桌边，脸上的笑意淡了。

第二天，顾凝离又跑了。

一切如旧，泉先习以为常。

只是这一次，顾凝离遇到了点事——他的半魔血统忽然发作，失去了记忆，又逢仇家前来寻仇，栽赃他就是昆仑大师兄的灭门仇敌，眼看着千夫所指，走上绝路。

或许那昆仑谶言所说的是错的，他不入世，到底也是不得安宁的。不过他也懒得管了，死在此处，或许仇人敬他，坟前会浇一壶酒。

忽而一道清冽的声音破空而来，泉先提剑杀入，挡在他身前：“不会是他！他不杀人！”

没有人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气息奄奄，望见又双叒叕是他，哭笑不得地劝：“小人鱼，快跑，你打不过他们。”

泉先却不为所动，长剑一提，剑气动天。

还挺有样子。

他有所恢复，爬了起来：“小子，什么时候偷学了我的剑法？”

泉先打着架，还记得回头解释：“不是我偷学，是看你一路被人追杀打架，不小心学会的。”

顾凝离大笑道：“学了个狗屁！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天下第一剑！”

他伸手将泉先护在怀中，单手提剑，举重若轻，杀伐四方！

真正的一剑光寒十九洲，昆仑所言，“天子之剑”，荡平天地。

“你是我这边的人了，小人鱼，你叫什么名字？”杀伐过后，他扶着泉先坐下，认真地问他的名字，“伤得快走不动了吧？”

“泉先。”他说。

泉先预感到自己所求，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答案，他眸光闪烁，有些激动，但是他伤得太严重，很快陷入了昏迷。

“泉先。”顾凝离重复道。

他的手抚过他沾血的脸颊。

“从今以后……与子同仇。”

风云乱世中，战歌四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这首《秦风·无衣》也是顾如琢编曲，《剪长鲸》的第二首神曲至此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