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以为我和顶流谈过(246)

第一出戏唱“形美”,四场各有情致,是程方雪初登台时,青涩间对“美”的第一层理解,一种带着纯洁□□的外在美,让人沉迷形色,把人的感官刺激到最大。纸醉金迷,暖宫圆月,梅花寒香,歌舞余韵。

无声不歌,无动不舞,程不遇走在台上,立在那里,就是一个已经拨出的音符,水波一样,每一个动作,前边的韵味带到现在,又能从中看见往后的步态,曲折回留,但并不矫揉造作,成就杨贵妃的“醉态”。

这种醉态是无神的,但是是美的。

导演打了板子,镜头一放到他头上,唱腔婉转响起,其他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意识到:程不遇,稳了。

罗绮垂要连演四天,在津门。

津门久不演戏,看客倒是吃他这一口——所谓要成角儿,必须来天津唱一场,这里的观众眼最利、嘴最叼,哪里起嘎调,袖子搭哪边,他们比演员还清楚。

罗绮垂练了十年,等了十年。

他来这边唱,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却不是观众,而是津门的戏霸——他们不认他,不准他在这儿唱戏。

因为他是罗家留派后人,却未传承留派,这是欺师灭祖,断了传承!

“罗家人,不演留派,自己四处牵拉些不入流的东西过来演,观众能认,我们不认,不能让这样的东西坏了留派的名声。”

四方宅院的暗处,外边张灯结彩,里边阴云翻涌,紫檀木桌边飘上烟雾,模糊人的面容,也让话语显得模糊暧昧。

“我与你爹是故交,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我们不是不让新人出头,是这规矩不能坏。”

“再说了,你没有师承,也不好进门啊。”影帝刘飞故掸掸烟灰,笑里藏刀。

“我师承无名,可往前五十年,谁能说自己独一家?”

程不遇淡然问道,时下留派演反四平调,大肆宣扬,“老生的东西拿过来,就成新腔?”

“老辈不要的东西捡起来,就是师承?”

年轻人的锋利,淡而无色,他已经不是少年时的纨绔,从西北走出来后,他身上有了责任,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寸一寸都收好放在心间。

“那你这是要……开宗立派?”

“开宗立派,有何不可?”

声音消散,画面静止,程不遇眼睫低垂,突兀清淡的一抹白立在画面中。看着清淡,却透着一股倔劲儿。

刘飞故哼笑一声。

“七月十九,月风天四天大戏,和你的剧院隔二里地。论出身,月风天是正经的留派大弟子,扛旗的,你二爷的亲徒弟。留派传人和罗家人打擂,好戏。”

*

月风天是时下正火的青衣,正儿八经的留派出身,罗家人教出来的,比他年长十岁。

两个人此前并未碰面过,没想到第一场戏就撞了场子——即使这不是罗绮垂有意的。所有人看来,这就是要打擂了。

初出茅庐的新人,叫板自家大师兄,这就是生死之战。

新人输了,这辈子别想再有人买票看戏,戏路算是毁了;大师兄输了,这辈子都要背上对不起师承的骂名。

开场前夜,罗绮垂登门拜访,想提前阐述前因后果,月风天却闭门谢客,态度鲜明。

圆月夜,津门风冷,花园铁栅栏关得死,昏暗的青石街道上,罗绮垂皱着眉转身离去,楼上却有一双眼看着他。

这双眼平静、锐利而亮。镜子里映出半张脸,半面妆,美丽逼人,贵气不可方物。

身边的助手俯身报告。

“月老板,他走了。”

“长得很好,身段也好,罗家人这一代里他天资最好,不是假话。”

“他说想集众家之长,也不是假话,让他列师承,他列了整整一张纸,三十多个名。”

……

“等等,卡。”

胡轻流喊了卡,神情非常不满意。所有演员从戏中回神,只有程不遇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地面,留着那个情绪。

影帝刘飞故刚下戏,他手心还带着冷汗——刚刚和程不遇对戏,词只过了几句,他差点没接上。

程不遇在戏里的压迫感极强,是一种往外散发的活劲儿,非常凶悍,最重要的是他太自然了,他好像没有“入戏”这个过程,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是戏,一点差池没有,一点多余都没有。

“月风天。”胡轻流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目光投向了李武安,不太赞同。“戏没压住,月风天比他长十岁,早十年出名,不该被小辈压成这样。”

李武安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导演,我没被他压吧,我和他没有对手戏。”

“月风天出来,要让人心底一震的美,这镜头一转,就得让他看见是大师哥,一座高山,他要压得住场子。”胡轻流皱着眉头,感受到了选角的不满意,“你等一下,这段先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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