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176)

颜幼卿不再说话,点点头,“砰”一声关了车门。

汽车径直驶入总统府内,颜幼卿见车子停在办公楼前,敲了敲司机一侧车窗,沉声道:“往里开,停到后院去。”

刚至后院,田炳元闻讯匆匆赶来:“怎么不先领人去见总统?”

颜幼卿打开后面一辆车车门:“司令,您来看看。”

田炳元瞧见两位官员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愣了一下,当即明白为何颜幼卿要叫车子开到后院来。暗中点下头,才开口骂道:“孙季康个秃孙!干的什么狗屁事!”及时收住,换了满面笑容,“二位先生,抱歉抱歉,得罪得罪。”冲颜幼卿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请两位先生下车。”

颜幼卿取出身上携带的匕首割断绳索,欲将两人依次扶出来。

当先一人挣脱他的手,似乎强忍一路,再也忍不住怒气,冲田炳元喝骂道:“祁保善跟前的狗腿子,用不着在这假惺惺!他祁保善想要老子签字支持新宪法大纲,解散国会,除非把老子两只手剁了!独夫民贼,倒行逆施,等着遗臭万年罢!”

田炳元笑容一敛,示意身后两名卫兵:“请白先生先去静心斋坐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见总统。”

两名卫兵一左一右,将骂骂咧咧的白先生押送走了。

颜幼卿默不作声,伸手去扶仍在车内的尚先生。尚先生似乎力气不济,抓住他胳膊慢腾腾起身,好一会才站稳。

这时另两人也已自行下车。田炳元笑道:“诸位应总统盛情相邀而来,总统已恭候多时。请随在下前往总统办公室一叙。”

颜幼卿任务完成,整顿队伍毕,才从马鞍侧袋掏出小茶叶罐,悄悄打里头翻出张字条来。

上边只有六个字,却饱含浓浓惦念之情:“安否?居家勿虑。”

得知峻轩兄没被戒严挡在城门外,颜幼卿既安心又悬心。前两次替尚先生传讯,皆是峻轩兄出面。即使相信他行事细致稳妥,也不由得担心哪里会出纰漏,于此全城搜捕之时不慎被人牵连。

又想尚先生于适才那等情形下,不慌不忙,在自己胳膊上以指为笔,留字暗示,果然镇定。尚先生所书,亦只有六个字:“出京、北伐、谈判。”峻轩兄与自己为尚先生做的,不过是传递讯息。这六个字,想必是要委托转达给那隐在京师的暗中联络人。只不知此人,抑或这些人,在执法处严密搜捕之下,究竟遭遇如何。无论如何,自己尚可伺机把消息递出去,而尚先生身陷总统府,暂时似乎并无性命之忧,长久却是吉凶难卜。

况且,这个忙,到底要不要帮,如何帮法,自己终究拿不定主意,还要听峻轩兄有何计策。

一时思绪纷纷,忧心如潮。

第48章 人生贵适志

六月的第一天,京师地界各大报纸,不论立场主张,皆同一时间头版头条刊登了最新总统令:即日起解散国会,新宪法大纲正式施行。

新宪法大纲将总统权力强化到无与伦比之地步,直与封建帝王无异。政府直接听命于总统,不过是总统手里的工具。如此一来,国会纯属多余,自当解散了事。

此令很快传至全国各地,掀起轩然大波。文人墨客尚停留在口诛笔伐,少数激进派则已迫不及待举起义旗,招募军队,号召保卫共和,清剿复辟党,再次革命。更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投机分子,四处钻营,蠢蠢欲动。

然而时局虽暗潮汹涌,异变频仍,放眼望去,却多是跳梁小丑一时猖狂,难成气候。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几条:第一,曾经领导革命成功的昔日临时大总统,革命党人心中至高无上的领袖人物宋承予先生,自南北和谈成功,便主动退隐,此时正在海外为国内铁路建设募款未归。第二,革命党中温和派代表人物大多于南北和谈期间北上,随后加入联合政府为国效力,此时恰被祁保善尽数扣留在京师,其中不乏声望尊隆者。而留守南方的几位党魁,主张各不相同,难以齐心协力,故一时群情虽激愤,奈何群龙无首,难以成事。

南方尚且如此,更别提北方在北新军严格控制之下,偶有动荡,很快便镇压下去。

京师之外如何,颜幼卿无从知晓。他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是全城戒严持续近一月,仍无解除迹象,而尚先生及其同僚进入总统府后,便被彻底监禁,再没有机会与外界互通消息。六月初,终于轮到他有半日休息。颜幼卿按捺住急迫的心情,与往常一般认真做了交接,又按规矩接受进出府门人身检查,待洋车拐出朱雀大街,方开口催促车夫:“您尽快,我有急事。”

车夫道:“客人,可不敢跑快了,到处都是巡警,瞧不顺眼就要拦人。路上统共也没几辆车,跑快了更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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