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野里已经看不到迪戈的踪迹，这大概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转身走进了山洞。

陈辛背靠着山壁坐在那里，眼神还是直直的在发愣。凌迁坐在他旁边，防水斗篷被他脱下来放在另一侧，正在拧外套上的水。

看见陆择进来，他往里面挪了挪给陆择腾出一个位置：“跟彗星他们联系上了？”

陆择点了点头：“嗯，他们都没事，小白也回去了。”

凌迁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陆择进来后山洞里的空间就显得有些逼仄，凌迁见他目光落在里面的陈辛身上，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把陈辛旁边的位置让给了他。

陆择的眼神沉默中带着些思量，他半跪在陈辛面前，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陈辛？”

没有反应。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直到把手搭在陈辛肩膀上，陈辛的眼睛才微微动了动，视线落在他身上。

又过了半晌，他像是终于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声音嘶哑地开口：“队长。”

陆择觉得心脏处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时间也没说什么，过了几秒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陈辛闭上了眼睛：“吴卓……是为了救我。”

陆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你上山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陈辛极慢地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对上了陆择的视线，眼底满是痛悔苍凉：“在旧城的时候我没能拦住他也没能救下他，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也不会被迪戈偷袭，也不会为了我……”

顿了顿，他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握成了拳：“原本……原本我起码可以带他回去，但是为了救我，我甚至连他的……他最后睡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陆择唇角绷得极紧，他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扶着陈辛的肩膀把人往前压到了自己胸口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从他胸前迸出。

陆择闭上眼睛，把眼底的情绪全都收了进去。

在陆择肩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之后，陈辛像是累极，靠着洞壁睡了过去。陆择原本打算挪出去，刚要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解开陈辛的外套，把他原先受过伤的那只手衣袖拉了起来。

陈辛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想管那处伤口了，只松松缠了两圈绷带，拉开之后，只见那块被他自己剜去皮肉的地方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皮肤下面紫黑的血管清晰可见，爬满了他整条手臂，乍看上去狰狞可怖。

“病毒扩散的速度很快。”凌迁淡淡的声音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陆择沉默着把陈辛的衣服重新拉好，翻身坐到另一边靠近凌迁的地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沉默着没说话。

因为怕引来不必要的东西，他们没敢生火。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山洞内本身也不算干燥，只能说是一个勉强能避避雨的地方。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里悄悄流逝。

夜已经深了。

“进去睡一会儿吧，我守着。”陆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凌迁原本坐在靠外面一些的位置，闻言偏头看了陆择一眼，默不作声地往里面挪了挪。

“天亮之后……我们要去找吴卓的尸体吗？”凌迁有些突兀地开口。

陆择顿了顿才摇头：“眼下这个情况找不到的。就算洪水已经停歇，他的尸体很可能已经被冲出了下游几公里，加上山里不知道数量的迪戈，只有等回基地之后派直升机过来找。”

凌迁睁开眼看向他：“陆队，不是你的错。”

陆择吸了一口气，苦笑：“当时让他和我一起上山，我的确是抱了些试探的心思，不然喊谁都比他更合适。”

“你怀疑他？”

“自从你上次问过我出任务的技术通讯人员之后，我一直都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如果对方事先不知道我们的位置，他们如何布陷阱？我们当初第一次进旧城的时候，东南西北那么多方向，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走的那条路挂着那个铭牌？还有观星说的那些。我不想怀疑我队伍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是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面对。吴卓……说是我害死的也不为过。”

陆择声音很轻。

凌迁的眼睛眯了眯：“那么他洗脱他的嫌疑了吗？”

陆择眼神里有光芒不易察觉地闪过，他仔细看了看凌迁，没有说话。

凌迁看起来也根本不期待他的回答：“可惜现在没有验证的方法了。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不知道结果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起码你可以不用亲眼面对背叛。”

陆择蓦地抬头：“你好像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