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陆择低声道。

凌迁淡淡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但是我的记忆在第三天的时候出现了断层。”

陆择皱起眉：“什么意思？”

“从第二天晚上开始，直到第五天晚上，整整3天的时间，我没有任何清晰明确的记忆，好像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发现已经过了3天。”

“可是……”陆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发生了什么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凌迁慢慢摇头：“我之所以告诉你我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记忆，就是因为我分不清那些印象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我的臆想。在某些零星的片段里，我看到有几个人来了研究所，他们好像是来确认什么东西的，没想到发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留了我的活口。

“按照常理，如果这些是真的，除非他们很确定我活不了多长时间，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不屑于再费力处理我。但是偏偏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所以这种假设应该不成立。

“但是如果这些完全是我的幻觉，为什么我印象中除了见到唐叔叔，听到他们的一些对话的时候，还记下了几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而且这些人后来证明是真实存在的？从现实的角度看，这说不大过去。”

陆择的眉头慢慢收紧了：“你的意思是，吴卓的名字也在你听到的内容之中？”

凌迁沉默了几秒，点头：“是。虽然我记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了。所以后来见到你们、确认了你们的身份之后，我始终觉得还是有点在意这件事。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拿出来证明吴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顿了顿，看向陆择，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些惶恐：“我有些怕。”

陆择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然吴卓的死和他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是那种感觉总归不会太愉快——如果不是必要，在这样的环境里，谁会愿意去怀疑朝夕相对的战友？如果他错了，那么就算不说，自责内疚会一辈子都缠绕在他心里。

陆择腾出一只手盖在凌迁手背上，弯着眼睛看向他：“想不想试试这玩意？”

凌迁愣了愣：“啊？”

陆择握着他的右手移到了探针的操纵杆上：“来，试试。”

凌迁的注意力被他成功带偏，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监视屏幕上。

他手背上可以感觉到陆择掌心的干燥温热，就像眼前这个人，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起，一直都沉稳、坚定、强大。

他突然好像有些能理解方鹿衔他们为什么这么依赖陆择了。

陆择察觉到了他的神游，轻轻捏了捏他的无名指：“专心，看屏幕。”

凌迁唇角勾起来，不再想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屏幕上。

地洞里很暗，他们在屏幕上只能勉强辨认出探针周围的沙土壁。

“放了多长了？”凌迁问。

陆择看了一眼操纵台旁边的数字栏：“大概700多米。”

“这里好像有东西。”凌迁朝屏幕左侧扬了扬下巴。

陆择放慢了探针的速度，操纵着往凌迁说的方向转过去——那里地道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断层，好像突然陷下去一个坑。

探针慢慢地走到断层边缘，带着微型摄像头的那一端像蛇昂起脑袋一般扬起来，陆择调亮了摄像头下方的一个照明器，往下面看过去：

只见微弱光亮可及的范围内，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两人面前，目测深度大约有7、8米，看不出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有人可以挖掘的，四壁一片光滑，再往下则是一片漆黑，看不太分明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等等——”凌迁像是发现了什么，拿起挂在屏幕旁边的耳机凑到耳朵边，手下调高了环境采集音的音量。

只听了几秒，他脸上的神色就难看起来，把耳机递给陆择：“你听。”

陆择接过来，听了几秒之后脸色沉了下去，他什么都没说，操纵着探针缩回来，贴到了一侧沙壁上，紧接着在操纵台上按下了一个按钮：导线像是长了吸盘一般稳稳贴着沙壁，蜿蜒往下滑去。

大概往下走了3、4米，耳机里原本只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几乎可以肯定声音的来源就是下方，听起来像是很多东西互相摩擦滑动在一起发出的动静。

陆择为了避免惊动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把照明器关了，把探针前端抬起来一些往外面伸了出去。

一开始屏幕上是一片模糊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分明，过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一层隐隐约约的轮廓从屏幕上显示出来——

那是在坑洞底部，一开始看上去像是一片不停涌动的黑色潮水，渐渐地层次清楚了之后，可以看出那片潮水是由无数黑色的小点组成的，粗粗看去大概有成百上千只，它们密密麻麻不停踩着同类的身体往上爬，但是因为无处借力，爬不了多高就跌下来，接着再从头开始。黑色的尾曩往上竖起，银色的针尾只露出了半截在外面，紫黑的螯在空气里盲目地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