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想就出手帮了个忙，事后他一直记得林赛当时的眼神：那是猛兽才有的眼神，就算被逼到绝境，拼死也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之后在不同的地方他们又遇到过几次，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身边也跟着别人，互相帮过几次忙之后才算是正式认识了。

林赛从来没有邀请他加入自己一方，也从来没问过他究竟是做什么的、身边为什么会带着一头狼。有时候凌迁甚至觉得她有些冷，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目标，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是阻碍，她根本不会分神去多看一眼。

所以他始终觉得他们称不上是朋友。

那天晚上看到竹野站出来的时候，他心下其实有些讶异，没想到林赛能把棋子埋得那么深。然而后来听竹野自己说了那一段过去之后，他才意识到并不是林赛事先算计到了这些，所有的只是逼不得已，想来最初相识的时候她牵在手里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大概就是竹野的妹妹了。

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林赛失态的样子。在他印象里，林赛一直是一个骁勇的女战士，打倒了可以再重新站起来，永远不会服输。

眼下，他看着林赛的眼神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

“他情况怎么样了？”凌迁在竹野旁边蹲下来，翻了翻他的眼睑。

“现在看起来好一些，发作都是昨天的事情，我以为他撑不过来了。”林赛的声音有些沙哑。

凌迁给竹野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沉吟了一秒，看了林赛一眼，慢慢地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

虽然被简单的清理过，凌迁的目光甫一落在竹野胸口上时还是微不可察地缩了缩——

他心脏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深黑，一条一条血管狰狞地从那里蔓延出来，延伸至他的四肢，靠近脖颈的动脉已经微微从皮下鼓胀起来，正随着心跳微弱地一起一伏。

“情况很严重吧？”林赛没有看凌迁，抬手轻轻整了整竹野的额发。

“抑制剂本身对身体机能的损害就很大，虽然感染病毒之后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之前没有人能撑到第二次注射。目前来说我也不能确定能延缓多久，他身上的这些……你也看到了。”凌迁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那个时候什么都救不了他了吧？”林赛抬手飞快地抹了抹眼角，竭力压着声音里隐隐的颤抖。

凌迁沉默着点了点头。

半晌，林赛才开口：“我知道了。”

她抬起竹野的手背在上面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再次看向凌迁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清明冷静：“你现在过来是有事找我或者魏老大吧？”

凌迁没有否认，眼底却有一丝讶异一闪而过。

林赛把他的神情看在眼里，自嘲般笑了笑：“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早有准备，时间早晚的问题。至少我还有机会能跟他好好道别。”

她的目光转向帐篷入口处，眯着眼睛认了认，目光陡然犀利起来：“这是你上次带过来的那位同伴？”

凌迁点头：“是。”

林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她站起身：“那看来你们是来找魏老大的。他的帐篷在那边。”

凌迁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沉默着站起来，一时也没有动，目光带上了些思量。

林赛盯着他看了几秒，倏地笑起来：“我知道了，我会让‘他’等着你们。”

陆择眼神猛地一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凌迁点了点头：“谢谢，林赛。”

林赛没再多说什么，重新在竹野身边坐了下来。

“‘他’是谁？”等他们走都出去，陈辛有些疑惑地开口。

陆择看向凌迁，低声道：“是观星？”

凌迁点头，目光落在营区后部：“先去见见魏钧霆吧。”

魏钧霆的帐篷在营区后部靠边的位置，旁边不远处紧挨着营区的后门。看得出来自从上次被雅克突袭之后，他们重新编排加强了整个营区的警戒，林赛的营区在前部，而魏钧霆则亲自守住了后部。

知道他们要过来，魏钧霆事先遣开了四周的守卫，帐篷的门帘挂到了一边，他人就站在那里，身后是一张简陋的木桌子和几把椅子。

这次没等凌迁开口说什么，陆择的脚步先慢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魏钧霆身上，面罩后的眼神慢慢由思量转做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凌迁察觉了他的异常，微微偏过头看过来，陆择却没有顾得上他，往前一步走进帐篷，摘下了脸上的面罩，声音沉沉：“是你。”

凌迁和陈辛都觉得有些莫名，不约而同地停在了陆择身后几步的位置，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魏钧霆闻言似乎也有些意外，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陆择身上，眼睛眯了眯，紧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冷下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