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欲(13)
好像确实是这样,江游回想了一下最近一个月,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兄妹俩见到彼此的时间却并不多。江瑷一直是个敏感的姑娘,自己陪在她身边,和请来的阿姨陪在她身边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游按了按眉心,打起精神听江瑷说话,时不时回应她,直到车开进了小区里,而江瑷的情绪也很稳定,他才微微松口气:“我马上到了。”
江瑷竟然坐在客厅沙发旁的地板上,腿无助地蜷曲着,一看到他眼泪就流出来了。
江游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给她擦了眼泪:“先等我去恢复电。”
停电的只有家里,应该是跳闸了,江瑷乖乖地松开攥住他衣角的手,点点头。
没几分钟,客厅的灯就亮了起来,江游拿了个圆凳过来,在江瑷面前坐下,江瑷知道这是要谈话的意思了,有些紧张地缩了缩。
“怎么坐在地上?”
“一害怕,腿就没力气了……”
“是真的没力气还是不敢试?”
江瑷咬住唇,不说话了,脸也埋下去,半晌又是道歉。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用和我道歉,”江游手肘抵在膝盖上,十指交握,“瑷瑷,你眼睛已经好了,腿也是。”
“……我知道。”江瑷眼睫一抖,眼泪便又淌下来,砸在她穿着的米白色棉麻长裤上,泅出一小团湿迹。
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裙子和短裤了,总是长裤、长裤,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长裤,遮住小腿上的疤,不像是套在腿上,更像是勒在她脖子上的。
江游尽量缓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不能一直放任自己无法应付突发状况,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你现在是可以面对的。”
不会只能枯坐在轮椅上,也不会在黑暗里心惊胆战。
江瑷愣了一会儿,终于扑进兄长怀里,抽噎着:“对不起,哥,我记住了。”
“但下次还是要给我打电话。”江游犹豫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背。
“嗯。”
“我抱你回屋里吗?”
江瑷抹干眼泪,顶着通红的眼眶摇摇头:“我歇一会儿可以自己走到轮椅上。”
“好。”让江瑷独立行动其实是件好事,他并不坚持,等江瑷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坐起来之后便也起身,又嘱咐她给江母打个电话。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关安抚、爱——总之是不带刺的——那些语言的贫瘠,它们总是轻易地被眼泪冲得分毫不剩,暴徒的角色更适合他。
正常人还是应该在与正常人的对话里获得宽慰。
江游又洗了个澡,湿着头发出来时江瑷房间的灯已经暗了,是她睡觉时用的夜灯,暖色的光顺着门缝爬出来。江游便没有吹头发,搭着毛巾把客厅的灯也调暗,从餐厅酒架上拿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上。
手机被调成震动的摊在桌面上,他还是等到了严起的电话,仿佛只是为了试探这个号码的真实性一样,响了五六秒便挂了。
一口酒下肚,绵绵地烧着,江游盯着因长久无人动而黑屏的手机,想着电话那头严起那张大概混杂着尴尬和恼怒的脸,笑了一下。
第13章 夏梦
盛夏的太阳滚烫,叫人一眼也不想看,幸好春天疯长的叶子叠着叶子,已经翠透了,不会被烤焦。
江游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安静地等待着。
他提前到了十分钟,也恰好等了十分钟,踩着点来的人很招眼,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白色t恤上画着大大的骷髅头,胸肌将t恤前襟绷得有些紧,短袖下的手臂大概是因为热爱户外运动而被太阳晒得偏黑。面对着他看不到屁股,但江游知道他屁股挺翘的,臀肉很饱满。
江游在视频里看过很多次他的裸体,这还是第一次可以真正上手,他心情不错地回了来人一个笑:“坐。”
事实上不用他请严起也没打算干站着,他一屁股坐下来,拿过菜单:“你点菜了吗?”
“你点吧。”
江游对饮食兴致缺缺,于是严起在问过他有无忌口后,就连着他的份老实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一边点还一边向他推荐:“他们家的铁板牛仔骨特别好吃,我每次来都要点一份。”
他话比网上还多些,江游分了点注意力在他脸上。严起的脸和他的身材很匹配,阳刚,笑的时候有种率性和洒脱,他对这家餐馆很熟悉,于是点菜也点得很快,点完一抬头对上江游的视线,后知后觉地耳根有点红,嘴角的笑又变得腼腆起来——他好像这时候才觉得紧张一样。
不过江游知道严起骚起来很带劲,其实不太腼腆。
“你看我干嘛。”严起果然很直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