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然坐下，按照平常，杨溪会很有眼力劲地给他倒杯茶，他还能叫江笙畔给他捏肩。

现在房间又空荡荡了，周祺然把桌上的茶杯翻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入喉，冰凉苦涩。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的茶了，茶水泛黄，可能是一周可能是更久。

母亲一直不愿回来，也许有很多原因。最爱的人死了，最亲的人不理解。所以最终，她抛弃了荣华富贵，毅然离开。

周祺然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像蛛网似的陈规陋习，顽固的思想，一点点把人吞噬殆尽。

他该去检举周濛吗？对簿公堂，为杨溪讨个公道。但是他今年才来南城，和外婆舅舅相比，他没有那么丰厚的人脉，兴许告到最后，什么都不会有……

到底该怎么做……

周祺然回到小屋，江笙畔在给杨溪喂粥。杨溪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脸上有了血色。

“少爷。”杨溪喊他。

“杨溪。”周祺然站在她面前，想了一下说，“对于周濛，你想怎么做。你若是想告发他，我就去。我虽然姓周，但是我也不忍心看你受委屈。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饶恕的。”

杨溪直直地看着周祺然鼻子一红，哭了。周祺然的话大概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温暖的话。不拿她当佣人，只把她看做一个独立的女性。

哭着，杨溪摇了摇头，“我不想对他做什么，我只想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这里。”

“好。”周祺然说，“我答应你的请求。”

江笙畔给杨溪擦着眼泪。

周祺然看到她这样非常难受，又忍不住说：“对不起。”

关上门，江笙畔出来后，周祺然卸下紧绷的神经抱住他。

江笙畔捏着周祺然的后颈，缱绻温柔。

周祺然迷茫地问：“这样做真的对吗？”

“这是姐姐的请求。”江笙畔说。

“我舅舅和外婆不会再追着杨溪了。”

“嗯。”

周祺然小心翼翼地问：“你恨周家吗？”

“我恨周濛。”江笙畔说。

“你恨我吗……”周祺然眼眶红了。他怕江笙畔连着周二爷对杨溪做的一起恨他，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但他也姓周。

“我爱你。”江笙畔说。

周祺然沉默一阵，撒娇说：“想和你睡觉。”

“我也是。”江笙畔说。

黏糊糊地抱了一阵，周祺然没敢太放肆，走之前说：“你就在这儿陪杨溪吧。我得回去了。”

周祺然没说，周老夫人叫了人跟着他。基本上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他在周家，快要窒息了。

“我……”江笙畔期期地看着他，纠结了许久。一面是需要人陪的姐姐，一面是需要照顾的少爷，哪边他都很重视，哪边他都割舍不下，他说：“我陪你回家。爷爷就在隔壁，姐姐有事的话他也能照应……”

“舍不得我？”周祺然俏皮地问。

江笙畔诚实地应道：“嗯……”

周祺然满意他的回答，回到周公馆后挑了一名女佣去小屋照顾杨溪。这女佣是杨溪曾经的熟人，她应该不会抗拒，是厨房的掌事椿香姐。

让椿香姐去，周祺然也放心。

杨溪的事暂且放下了，周祺然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解决。周老夫人暂时还派人跟着他的，他准备等杨溪修养好了再送她出城。

晚上时，周老夫人气消了一些，过来叫周祺然给周二爷道歉。她语气又变得慈祥，“然然，毕竟你是晚辈，他是你舅舅，长辈就算做错了事，你也不该打他。”

“去给他道个歉吧。”周老夫人说。

打人这点周祺然没考虑那么多，他当时就是纯粹的愤怒。已经不顾及谁是谁的长辈了。

这个歉，周祺然道了。

周二爷没理会，抽了一口烟。冷着脸，不接受道歉。一面气周祺然打了自己，一面气他把好好的婚事搅黄了。

周老夫人发话：“行了，打的那一下，祺然都道歉了，你这当舅舅的也别这么小气，都是一家人。”

“舅妈和妹妹这两天怎么没见到？”周祺然问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又是头一疼，周二爷说要娶二房后，二夫人带着女儿回赵家了。二夫人也是不吃亏的性格。这个家，真是闹腾。

“她和蕾蕾在赵家。”周老夫人说。

周祺然说：“该舅舅去把舅妈和妹妹接回来的。”

“怎么接？”周老夫人反问，“赵姊晴的性子就是个大小姐脾气。你舅舅已经去过一次了，不肯不回来。”

“这件事好解决，反正舅舅也不再娶了，你带着舅舅登门拜访。”周祺然说，“赵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松口的。而且我这还有一事……”周祺然给周老夫人说了自己的想法，顺便让周二爷竖着耳朵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