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少年(64)

作者:阿苏聿 阅读记录

宋敬原被他说得心里发虚,沉默片刻,觉得自己确实错得离谱,就把手伸直了:“我知道了师父,您罚吧。”

“我罚你有用?”宋山火冒三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找你褚爷拿点油漆,滚去给我把墙刷了!然后再去给人道歉,顺便告诉他,我宋山的东西你爱买不买,看不上,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仔细他的舌头!听见没有?”

宋山到底也是个有脾气的,这就算是给了吴父态度。

宋敬原心花怒放,拉着极其无辜的倒霉蛋路拾萤一溜烟刷墙去了。

开学前的一天,宋敬原独自去苏柏延家拜访师兄。

那时那副董其昌扇面已然修补了七七八八,苏柏延埋头补浆纸,顾不上招待他,要他自己找水喝,再随便看看。

宋敬原在苏柏延家转了一圈——到处都是资料册、古籍、书画和陶瓷类文玩,便坐在沙发边,伸手抱住一旁苏柏延的腰。

苏柏延拿他没有办法,一低头,瞧见右手掌心微微的肿——吴父是江都乃至全国字画圈里的名人,出了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就失笑道:“挨揍了吧?”

宋敬原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答:“揍就揍吧,解气。”

苏柏延揉他脑袋:“以后不要意气用事。你师父最讨厌人逞口舌之快。”

宋敬原说:“师哥那天在家里跪他,不也是逞口舌之快?”竟敢以师徒的名义相逼。

苏柏延被说穿了心中所想,哑然片刻,仗势欺人:“你想再挨一次揍?”

宋敬原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他走之前,苏柏延喊住他,钻进乱七八糟的卧室中翻找什么。

是一个礼盒,他交到宋敬原手上:“那天你和我说的,关于金农漆书的事情,想明白了吗?”

宋敬原点头:“后来师兄不是说了吗,习书写画,算是‘精神支柱’,是个人的表达,只需要和自己比。笔意或是阻塞、或是顺畅,都是心思通达与否,不需要考虑名声、钱财的身外事。”

苏柏延略感欣慰:“你要是真的喜欢,就一生做这一件事,陪在师父身边。”

宋敬原问:“我若不做,师兄会怪我吗?”

苏柏延说:“不怪。我不能逼你,人各有志,尊重你的选择。”

宋敬原挤眉弄眼:“研究书画可不能当饭吃。有一天我和师父要喝西北风了,可要靠师兄你救济。”

苏柏延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就凭你们宋家的财力,想喝西北风,也得先挥霍个四五辈子,轮不到你操心。礼物是给你的,你以为我忘了?回去再拆开,十七了,不是小孩了,别总让人操心。”

宋敬原心花怒放:师兄到底没有忘记他的生日!

他极其恶心人地在苏柏延手臂上亲了一口,拎起那包装好的礼物盒如一只小雀一般飞走了。等回到家,一拆,是一枚极其莹润的玉扳指。

尺寸恰巧合适,显然是师兄趁他不注意,仔细摸过、算过,又仔细亲手做的。

他生日在八月的倒数第三天,酷暑炎炎之时。

这一天路拾萤起得很早,只是因为暑假作业还没做完——他的数学欠了三十页大题没写,宋山不让宋敬原给他抄,他只好一个人苦思冥想胡写一气——宋敬原在他身边飘来晃去,暗示了无数次“今天是个好日子”,路拾萤也不为所动。

吃完晚饭,宋敬原忍无可忍,杀到后堂找人质问:“你是不是把什么事忘了?”

路拾萤正蹲在荷花池边喂小王八。

一池的荷花开了整个夏天,最盛时,叶动花摇、莲叶生珠,风姿绰绰,此时即将入秋,却有丝丝缕缕的寒意。

路拾萤头也不回地递来一个盒子:“就等你这句话呢。”

宋敬原接过,边拆边说:“还算你有心……”然后顿了顿。那是一副新的细边眼镜。

宋敬原自己的眼镜是三年前配的了,上高中后,散光一夜加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看黑板常常要眯着眼睛,所以一开始他才会坐在教室前排。

早该去重新配一副,但是宋敬原懒,虽然眼科医院就在对面,他也懒得挪一步,于是拖到现在。

宋敬原诧异至极:“你怎么知道我度数?”

“不是体检了一次吗?有报告,我死缠烂打找明哥要来看的。礼物嘛,惊喜,就没提前和你说。你看看合不合适?”

宋敬原戴上一试,合适得很,连路拾萤眼里温柔的星光都瞧得一清二楚。

难得说了一句人话:“谢谢。”

路拾萤摆摆手:“没事,你原来那个太丑了,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出此下策。”

宋敬原沉默片刻:“我说谢谢是出于礼貌,不是要你蹬鼻子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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