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集中在贺凡景身上。

之后是一段刺耳的电流噪音，通话中断，宋明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门外，裴宣面色铁青，像是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一脚踹飞了旁边的人；姓白的那个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灰溜溜地躲在一旁；贺凡景被几个人架着走出保龄球馆，而他的手机被泡在啤酒里，再也没了动静。

杨舒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荒唐又奇妙，但又不是那么的彻底。

等他们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宋明栖都处于一种迷茫和震惊的状态，直到有一个服务生咚咚敲开他的门，说是有人在前台放了一样东西留给他。这是一枚装在精致礼物盒里的耳钉，刚好能够和宋明栖口袋里的那个配上对。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生气，虽然这三十几年的人生不是激流勇进，怎么说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原来从一开始对方就完全预判了他的行动。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在当初就选择和那人正面交锋，而不是被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人耍得团团转。

可惜的是命运就是这么周而复始，没有刮刮乐也没有“再来一瓶”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明栖试着给那个匿名人回复了一封邮件，大致意思是说他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应该放在雁华医院十二楼处理的杨舒被另一个意外人选顶替，被迫转移到另一家公立医院治疗，而所谓的转院记录很可能就是能够证明“X”这个青少年暴力组织犯罪的最后证据。至此，照片、证据都是假的，贺凡景无辜替罪，宋明栖作为第三方收到了邮件，无意涉足这起事件。

但是，真的都是巧合吗？

发出去的邮件石沉大海，意料之中，事已至此宋明栖不想再等，打算连夜去雁华医院碰碰运气。

不过在此之前，他遇到一个很意外的人。

灯红酒绿，男男女女，丁翡这一身干净又清爽的衬衫看上去十分格格不入。他不像是会在这里闲逛的人，看到宋明栖之后眼睛里流露出来一种欣喜的样子，招了招手，说：“好，好久不见。”

“……”

“我来看病，最近失眠不太好。”

宋明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面色红润，没有半点异常，“哦，是吗。”

“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

“探病？”

“算是吧。”

丁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非得今晚？”

宋明栖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丁翡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我们聊聊吧，去喝一杯，我请。”

宋明栖自觉向后一退，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丁翡，你该不会还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会相信的傻逼吗？”

“当年……”丁翡愣了一下，“当年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有跟你道过歉，对不起，明栖，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宋明栖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挑重要的事情说，我没有耐心。”

“你是不是也收到过一个奇怪的邮件？其实我也收到了，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但，但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很着急，所以才在这里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听我说，老师和师母的车祸另有蹊跷……”

宋明栖一怔，打断他飞快又激动的语速，“车祸？我收到的邮件好像和我爸妈的车祸没有关系。”

丁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暗淡下来。

老爸老妈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释怀是假的，但在意也是假的，宋明栖很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同时追着两条线跑，而且更要命的是，贺凡景那边似乎更加焦灼一些。

打发走丁翡之后，他深吸一口气。

要下雷阵雨了，热得发闷，挂在顶楼上的“雁华仁爱涉外医院”白色大字在像雾又像雨的空气中膨胀了数倍。彻夜通明的一楼大厅还是人来人往的，右边是抽烟区，忙碌的烟蒂箱总是有伞不尽的淡灰色烟雾，另一边是长椅，宋明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现在都是无纸化办公，很少再有手写记录本，更别说雁华医院这种中外合资投建的私立医院。要想不打草惊蛇还能方便快捷，总归两个字，关系。但是在这里套近乎是行不通的，每一个人都像是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步履匆匆，想问句话都难。

此时，手机震动了两下，邮件迟迟等来回复：“水果店，手机号”。

宋明栖一惊，幸亏他提前拍照留了底，不然真的得直接哭晕在这里。但是他试着打出去很多次，无一例外全都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