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闲工夫耍嘴皮子，晏穹宇笑了笑，眼神里却是冷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么事情就干净很多？为贪污犯开脱，为死刑犯辩护，和法官、警察、检察官套近乎，不惜一切代价打赢官司。本质上我们是同一种人。”

换做十年前，宋明栖可以毫不犹豫地倒向金钱那一方，晏穹宇的没错，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因为在这个世界看到了恶就默认了自己也有作恶的权利。即便是现在他仍然有开枪的冲动，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有一个人带着灰色走进来，这种用来过渡的颜色包罗万象，拥有无限的可能。

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想试着能不能因此改变一点。

宋明栖稳稳地握住枪托，完全无视旁边发抖的全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以前确实是这么个人，为了钱背信弃义，再黑的买卖都愿意做，上过不少黑名单白名单。但是这次我想活下去看看，说不定会等到一个奇迹。”

晏穹宇黑着一张脸，“不可能的。”

“我贪心不足，晏总，想再跟您求一件事。”宋明栖心里拱起一簇小火苗，突然不是那么的害怕了，“晏温，您的亲儿子，只要您肯放过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

几声刺耳的尖叫打破了他们谈判的平衡，原本站在晏穹宇身边的黑衣保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抱团发抖的人群里，他们无视性别和地位，拎起几个人的衣领，如同屠夫一般粗鲁。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两脚腾空，眼泪汩汩地向地面砸去。

“言多必失，我喜欢话少利索的人，是我看错你了，你不是我要的人。合同终止，我们不必再见。”

晏穹宇抬起手腕上类似于表的控制器，按下去，蜂鸣一般的警报自手环内部炸开。

各种各样的噪音混合在一起，犹如一场正在进行的爆炸，季榆冒着脑袋被开洞的风险跳出来劝阻，直到有一枪无意打中了他正上方的天花板，他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后退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谁都没料到晏穹宇会来真的，全宁干巴巴地一笑，说道：“已经玩脱了，别装了。”

相比起那些真枪实货，宋明栖手里的这把充其量就是个高仿模型，八十年代造的古董收藏品，弹匣和枪道早已被填实，重得令人发指。他从拿到手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太对劲，正因如此才敢堵上二分之一的可能性与晏穹宇谈判。估计晏温跟他打赌那件事也是假的，这老头摆明了就不想让他们离开这里。

得不到就毁灭，还真是又绝情又恶俗。

“不得不说你刚才拿枪的姿势还挺帅的。”全宁押着他的脑袋躲过人群，来到一处稍微安全一些的角落，“等出去了可以约你喝杯酒吗？这叫什么来着，’患难之交‘。”

宋明栖瞪了全宁一眼，恨不得用这把水泥枪敲昏他的脑袋。与此同时他们都闻见了一股浓烈刺鼻的烧焦味，回头一看，厚重的白色浓烟从门窗的缝隙中奋力地挤进来，不到几秒钟便占满了整个屋子。

有人大喊了一声，“是外面着火了！！”

祸不单行。

火源不在这里，但一定很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波及过来，再待下去只怕会变成笼屉里的包子。反抗的人群开始撞击大门、窗户，以及任何一处能够通往外面的通道，只有在真正迫近危险的时候，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才会爆发，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紧接着前仆后继，如滚滚潮水般快要把这片沙丘踏平。

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导致整个院落断电断网，门禁系统已经失效，破手环也没了作用，出去只是时间问题。晏穹宇一言不发，表情很难看，他被呛得整个身体在颤抖，却又倔强到不愿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时，宋明栖捧着刚才的古董盒子走过来，浑身上下全是博斗过的痕迹，只有口鼻处裹着一条湿过水的餐巾。他要晏穹宇学他，可是这怪老头接过毛巾反而先擦了擦衣服上被人推搡过的污渍，问道：“火灾是你策划的？”

“废话少说，东西还给你，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既然晏温根本没有和你打赌，那他那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晏穹宇突然笑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兆头，他破天荒地直视着宋明栖的眼睛，过了很长一会儿才说：“他会毁了你的。”

那一瞬间宋明栖是想骂出来的，但是一场突然的大雨打断了他的行动。

迟钝的烟雾报警器终于感应到了不良态势，水雾喷洒而下，浇熄了大火也暂时停息了怒气、惶恐和惊吓，熟悉又新鲜的空气破门而入。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