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河畔(25)

作者:12345677 阅读记录

“吵到你了?”林盛有些惊讶地问。

“没。”林一廊说,“我半夜醒了看见的。”

林盛和林一廊是同行,半夜画图的事林一廊也熟悉,属于行业特别风景。不过林盛比他强也比他有分寸,他也只是提提。

说起来林盛大概算半个林一廊的老板……

不过林盛听了这话明显挺高兴的,大概今晚不会到凌晨四点了——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到早上八点无缝衔接上班。

林一廊回房间收拾出个背包。明天周五,他下了班回来拿上包就可以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刷了会儿手机,微信联系人几乎都被他删完了,就剩这么几个,安也、路岩、林盛……还有唐止。

他闭上眼睛时希望自己能睡个好觉。不过希望徒劳。药物让他陷入困倦,别的东西却倔强地刺激着他清醒。疲惫,烦躁,抑郁。他隐隐约约地想了一些事情又仿佛没想,隐隐约约感觉到林盛在一旁躺下,从背后抱住了他。

很久之后他的意识沉睡了,但是也天亮了。

这天他没能去上班,林盛直接关了他的闹钟,他醒来就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林盛在床头和微信都留了信息给他,不过人不在。林一廊想和林盛理论,工作是林一廊自己的事,林盛无权干涉。林一廊的自尊曾广阔到所有目之所及处,挨饿受冻也不愿受父母一点恩惠,现在已经被挤压到了只有“工作”这一方寸之地。若是林盛有一点在乎他,于情于理,林盛都不能再从中掰下一角。

不过这个点林盛估计在忙,林一廊没敢打扰。他一边洗漱一边安慰自己,其实也没差,理论完也是一样的。林盛总能给出林一廊无法辩驳的理由,就像曾经说服他辞职换公司,说服他准时吃饭睡觉,说服他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运动,说服他看清并不想看清的事实……

林一廊抓着水杯时就觉得自己有些失控,等他开始想方设法控制,比如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多而杂乱的记忆里,想想林盛救过他的命,想想终于醒来的安也——杯子已经被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上了。他自己也被吓得猛退了一步,仿佛有鬼在背后偷偷砸了他的杯子,而不是他。

他把杯子碎片扫了倒垃圾桶里。

微信响了一声,林盛问他起床没有,然后开始解释。文字挺长一段,但是林一廊看了几个字就没能看下去。他把手机插裤袋里,进房间提起包往肩上一挂就走,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也没注意关没关灯锁没锁门这类在此刻都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他改签了高铁票要现在回江城。他可以在心里和林盛说无数句对不起,忏悔忏到无地自容,但暂时没办法面对林盛。他仅剩的那一点自尊心正面临崩溃,一旦撞上林盛,就连一点点留存的希望都没了。

他下高铁时接到了林盛的电话,没有听。高铁上那股难以形容的异味暂时还充斥着他的鼻腔,而眼前照例人潮涌动,像蚁穴那样黑压压一片地钻出钻入。

有的人在喧闹中容易回归自我,因为外界太嘈杂找不到注意的对象,不如专注于自己——不一定是思考人生,也有可能是想想待会吃什么之类的无聊问题。而有的人在喧闹中,反而会更注意外界。林一廊像鱼汇入水流一样自然而然地向前走而不停顿,只是耳朵像是分成了无数个,每一个都在这种顺畅的流动中如听见水流般听别人说什么,他被水完完全全地包裹着,谈恋爱的吵架的,骂孩子的夸孩子的,工作的,工作中有分有各种各样的工作,有商量见面时间点,有谈价钱的。

他有时觉得世界挺奇妙的,世界为什么可以容忍这么多人?世界有意识吗?它每天每天地听着这些声音是什么感受?

在这样的飘散里,林一廊差点就无意识地接通了林盛的电话。

林盛先是连着打了两个,然后隔半小时打了一个,隔一小时又打了一个,再一小时后,林一廊终于接了电话。

他躺在唐止家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曾经久居过的家自然与别处不同,他远在成陵时觉得这只是一间房子,回到来心中则像冬雪消融了一样解封了家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大部分不来自于唐止,至少在此刻,只源于这是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安全的空间。

他的脑子空白了很久。他看着电视机,但是电视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这都被归纳为一串循环小数一类的东西,后面讲了什么并无意义。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只是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像个行走的垃圾站,有进有出,不变的是无时无刻不把恶臭喷涌出来——或许可以将此比作一种重复工作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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