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河畔(35)

作者:12345677 阅读记录

林一廊朝他笑了笑。

安也几乎想要躲开。

要说想想,其实没什么好想的。林一廊怀疑安也已经猜到了。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缓冲的时间。

林一廊在说“自杀”和“死了”间犹豫了一下,说唐止死了。

第十九章

唐止的死是林一廊亲眼看见的。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他如无头苍蝇般满江城满世界地找,找了半个月居然真的找到了唐止,然后下一个命中注定,注定他恰好看见唐止从山上跳下去的身影,看见他处于不可逆的坠落中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

唐止久久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像是一块骨头,从此长在了林一廊的身体里。他不敢再想再回忆,他的情绪经不起考验——也许是因为这个,他此刻关注安也更甚于关注事情本身。

而安也初时以为这栋楼塌了,他在坠落——他好像在坠落,又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是他不敢问林一廊自己在哪里,不敢问他楼是不是塌了,不敢问他这是真实的吗?唐止……是真实的吗?

“五年多前。和你没有关系,是他的问题。”林一廊慢慢说,“他不知道你的事。是我的问题。”

安也看着林一廊,他很久没有这么近地盯着他看了。

“他……对不起。”林一廊低声说。

有那么一瞬,他努力压抑着的神情和安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安也毫无预兆地抱住了林一廊。他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许是他自己也需要一些安慰。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欺骗他:这是假的。

他至今仍记得自己坐过唐止的车后座,唐止不是个贴心的司机,随心起来让人就要把吃的早饭都吐出去。他和唐止吐槽时,唐止嘴上说着“那么多意见,不如你赶紧滚吧”,但行动上却是克制住了自己踩油门的脚。

安也也记得自己在唐止家过过夜,唐止偶尔在,偶尔会出去。想来很抱歉,安也至今也不知道他出去是不是因为自己来了。不过他没机会再问问了。生死是多么绝对,多么非黑即白的事情,不能给人留下哪怕一点点幻想。这一瞬他极度讨厌这个世界。

安也还记得自己和唐止喝过很多次酒,他见过唐止哭,唐止真不是个不哭的冷酷帅哥,哭起来经常像是天都塌了。安也不禁想,那时唐止是不是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安也脑海里停不下来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唐止。听说人死前才会跑马灯,他这样算跑马灯吗?

林一廊说:“难受就哭吧。”

他的声音惊了安也一下,安也有一种灵魂突然归位了的感觉,跑马灯也就此如远去的风那般弱化了。由此可见,跑马灯的确是死前才能见着的东西,他偷来看一看,现在要还回去了。

“辛苦了。”安也说。

“我还好。”林一廊努力把头仰起来。哭已经够丢人的了,他不想让安也看见自己的眼泪不停流,“我很好,只是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他浑身颤抖了一下,说不出下一个“对不起”。“对不起”一句话说出来像纸一样轻飘飘,弥补不了他罪过的万分之一。他不敢说,那太不要脸。

安也收紧了手臂。

他从醒来开始就时常觉得自己呼吸都好像被命运掐住了,重新学握笔花了一整天,画了有一百多次才成功画出了一个闭合的圆,学了一整个月才勉强能够自己吃饭,他有过半年自暴自弃不想学走路,不想再画了,怎么画也画不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可以这样失控,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为什么这么多痛要挨。他其实没有很怕痛,只是一向怕针而被误以为是怕痛,可是手术太疼了。他好恨啊,恨天恨地恨世界,谁都恨,见着一只蚂蚁从桌边爬走,都会想到它能走而自己不能走,他整个人发神经一样骂一样砸过东西。他连自己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死?

让他振作起来的也不是什么他人的鼓励和自己的积极,而是嫉妒和怨恨。他要拼尽全力才能把自己从窒息中拯救出来一点点。

很后来时,他有一天和路岩发生争执,路岩问他为什么要接林一廊的电话,为什么要管他?你甘心吗?你就不恨吗?

不甘心。安也怎么可能甘心!他花了近一年时间才清醒过来,快清醒而不够清醒的时候,时常反应不过来他和林一廊已经不是恋人了,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林一廊已经自己向前走了很远了。他有时会突然去牵林一廊的手,然后在林一廊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里读到事实。安也想让林一廊滚,滚得越远越好,他再也不想看见他。

只是要与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分离谈何容易?他们在最年少无助的时候融入了彼此的骨血里,早就分不开了。有些时候,单单是面对这份感情,面对身处其间的自己,就已经把他的力气耗空了。但是安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原先只是不可能把林一廊从林盛那里抢回来,他做不来这种事情,现在连恨他都做不到了。安也现在没法去怪罪已经自责到跪入地里站不起来的林一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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