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河畔(9)

作者:12345677 阅读记录

安也喝酒,偶尔也说话,起先是简单的寒暄,后来会说林一廊,会说一些命运和生死一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很多话,对着唐止比对着林一廊更能让安也说出口,尤其是那些阴暗的像有毒溴化物一样需要避光保存的的想法。

唐止也说,他比安也想象中的要坦诚得多,甚至于让安也偶尔会产生一种近乎自恋的错觉,觉得自己是一根被唐止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人作为一种群居动物,若是与他人一点交流都没有,会疯吧。

唐止说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林一廊的父母、唐止的父亲和继母是想要把林一廊一起带去加拿大的。重组家庭本来就算不上多融洽,唐止偏又生性薄凉,和家里人关关系都不太好。父母当然不会直接说“我们不喜欢你,你也快成年了就自己留在这”这种话,父母说话总是熨帖的,说:“你今年不是要高考了吗?好好加油,不要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等考完唐止就会理所当然地上一所国内的大学,理所当然地天涯两隔,永不必相见。

唐止是想戳穿他们的丑恶嘴脸的,但是他开口时发现自己连和他们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他挺累的,站在这个家里,面对着这些人。他说行。

然后——也许是因为年纪尚小,对危险和死亡都没有太多的概念,林一廊毫无预兆地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两只手举着,指着他的亲生父母,红着眼一直吼:“你们敢!你们敢!”

后来那两个人再也没提过说要把林一廊带走。

安也和唐止干了一杯。

林一廊不是对死亡和危险没有概念,他至今连水果刀都没办法用,拿起来就开始发抖,安也觉得多半是为了这事。而且唐止也不比林一廊大多少,那时的林一廊早就过了不知危险的年纪了。

安也喝酒通常是作弊,把啤酒当红酒一点一点抿,不过这天他一不小心喝多了,回去时走路都有些不稳。他打电话给林一廊,听着他喊自己的名字,不想说话。

他最后和林一廊说:“我爱你。”

第六章

安也想来想去,后来还是找了机会跟林一廊坦白他和唐止去喝酒这件事。林一廊听完愣了一下,安也不确定这能不能说是“愣”,他觉得那像是站在沼泽上,走神之中慢慢陷了下去,意料之中,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轻易抽身了,还是有种意识和现实的微妙割裂感。

而这种感觉正在慢慢平复,只要安也不打断,林一廊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平衡。

不出意料,过了一会儿,林一廊果然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说:“怪不得我觉得你们关系突然变好了,我还怀疑过唐止是不是喜欢你。”

安也温和地笑:“你怀疑时也带点脑子。”

林一廊捏了捏安也的手指:“我后来也觉得不可能。”

安也些许无奈。

然后林一廊沉默了很久,期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安也的手指。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想些什么事情时喜欢抓着安也。

“唐止他,很小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很小,大概是高一吧,那时我刚好初一,他就经常喝酒。我很长时间都不知道,他不让任何人进他房间,身上也没有酒味。后来有一次半夜,很晚他都没回来,我不想呆在家就走出去了,走到平安街老房子那边刚好看见他躺在地上,我以为他死了。”

安也回握一下他表示在听。

“后来我发现他只是喝多了,我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问他就不怕有一天真的就这么死在了什么地方吗?但是他什么都不说。现在想来,他估计是真不怕。不过当时我没想这么多,气不过就跟他打了一架。我单方面打,他根本不和我动手。其实以前我们关系还行……应该说是很好,但是从那时开始就突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安也感觉到林一廊猛一下抓紧了他,像是测血压时那一下猛然收紧。

林一廊说,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突然不理我,不可以再也不理我。

林一廊最后松手时,安也手上留下了一圈红印子。

到了医院门口,唐止在路边把安也和林一廊放下了。

那时线上预约还没发展起来,大家都赶集一样起大早来排队看病,院里是难以想象的人山人海,个个号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捏着票挤在诊室门口你推我搡,踮起脚、拔高腿,把脖子拉得很长,抛鱼竿似的往里探头探脑,仿佛只要压强够大,二氧化炭够多,就能够排得快一点。

就是这种亲切零距离的交流方式实在是消耗巨大,安也和林一廊自认年迈体虚,绝不参与。不过这本来也绝非难事,无论多少个小时,对一对小恋人来说都是谈谈天就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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