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看了看他，开口说道，“回家。”

他这个弟弟，从小被人宠着，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直都是他去糟践别人，第一次被人耍了，又是用了真感情，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骗而愤怒，还是因为失恋而颓废。

沈越一直没有说话，车从酒店离开，开出去三四公里，才开口说，“送我回我的公寓吧。我这个样子，恐怕会吓到大宝和小宝。”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沈卓让司机换个方向，又对他说，“很多人都在找你，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态度，想知道……你对穆珂的态度。”

“我的态度？”

沈越笑了笑，他知道这些人想知道的是什么。这件事换做是从前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做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这个人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但偏偏这个人是穆珂，是他想好好宠着哄着的宝贝穆珂。

沈卓送他到楼下，没有上去，沈越拎着自己的外套上了楼，开门的时候有一瞬间迟疑。

那天之前，穆珂在客厅拼图，沈越笑他说那么复杂的拼图不知道要拼到什么时候，穆珂赌气说要一天拼不完，他就天天来拼。

冰箱里应该还有他买回来给穆珂做宵夜的牛奶，恐怕也要扔了，他这里应该还有穆珂的几件衣服，还是交给家政处理吧。

外面已经天黑了，像是从前的每一个夜晚，他回来的时候，穆珂在等他，开着电视看着纪录片，见他回来就笑嘻嘻地跳起来吻他。

沈越深深吸了一口气，开了门。

家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没有人在等他，也没有人听到开门声扬声说一句“你回来了”。

沈越开了灯，家里还是他出门见八卦记者之前的样子，他把外套扔在玄关，进了浴室洗澡。

他冲了个澡，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盯着洗手台发呆。穆珂每次都会站在镜子前摸着自己下巴郁闷他的毛发不旺盛，胡子长得太慢没有男子气概。

又抹了抹脸，沈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洗手台上方的架子上，原本放着两个人的牙刷，现在只剩一只了。

沈越匆匆裹了一件浴袍出来，卧室衣柜里，穆珂的几件衣服已经不见了，冰箱里的牛奶也没有了，他留在工作间台子上的拼图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在这个家里曾经留下的痕迹，都被穆珂带走了。

沈越不死心，他从工作间找到厨房，从厨房找到卧室，从卧室找到客厅，想找到一点点穆珂留下的印记。

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大概穆珂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没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了，跟他吃了最后的晚餐，说了一声再见。

沈越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抬起手臂挡了挡眼睛，他从被人欺骗的愤怒中平静下来，他才感受到更为难过的是，他失恋了，失去了那个全心全意爱慕着他的穆珂。

沉重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胸闷，屋里太安静了，这个世界都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慌。

他摸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播出频道还是穆珂常看的记录频道。这个时段，正在播穆珂一直追着看的系列纪录片。

沈越捏了捏遥控器，忽然暴怒起来，把手里的遥控器砸向电视。

他捂着脸嗤笑自己的幼稚和情绪化，这个纪录频道竟然是穆珂在这间屋子里留下的唯一痕迹。

液晶屏上出现了一道不大的裂痕，遥控器反弹回来落在桌角，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电视纪录片里低沉冷静的旁白。

沈越弯腰捡起遥控器，忽然在地毯边缘，下方看到了一角带着色彩的纸片，他轻轻抽出来，那是众多拼图中的一小块。

他笑了，如获至宝。

笑了一会儿，沈越抹了一把那些模糊他视线的液体，安泽手里那块拼图。

那个全心全意爱慕着他的穆珂不在了，他喜欢的那个穆珂也不在了。

只剩下一个没有来得及换的频道和这小块拼图，供他凭吊。

穆珂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只记得睡着的时候天黑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醒来洗澡，用叫了外卖，外卖小哥上不来，他只能下去拿。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的纪录频道，边看边吃。不顾及热量大吃了一顿，吃饱了，他终于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沙发旁的一个袋子里放着他从沈越家里拿回来的东西，他来来去去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只是遗憾那幅拼图没有拼好给他看。

穆珂拿出那幅拼图摆在桌子上，原来拼好的部分有些乱了，他小心翼翼拼了回去。

他以为一副拼图要拼很久，可天亮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整幅拼好了。

没有人在旁边打扰，原来拼图可以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