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午饭没吃完的菜，玄关还有两双拖鞋，高意把钥匙收进口袋，确认季节和李名扬都没在家，暗暗舒了一口气。

高意回房拿换洗衣服就进了卫生间，想着穿得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趁着季节没在家，就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免得看着糟心。

程羽进门伊始就走着碎步跟在高意后面，从玄关到阳台再到卧室，高意忍着没发作，直到停在卫生间门口，程羽还要贴着跟进来，高意立刻把着门，阻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程羽垂眼看他疲惫的样子，轻声说：“阿意，你累到了，我怕你在里面晕倒，让我看着你吧。”

诚然，确实累，但还没到能体力不支随时晕倒的状态。高意听着程羽说这话，竟然听出语气中有份恬不知耻的“自豪感”，更加怒火攻心。

高意揉着眉心，“让我一个人待着，行么？”

程羽撇了撇嘴，表情是可怜的，行为是可恶的。

高意实在没力气跟他废话，赵扬说的很对，程羽确实长了一副会蛊人的脸。可他深受其害、栽了好几次跟头，早是看清了程羽有多会演戏。

高意沉着声音警告过去，“程羽。”

程羽看了他一会儿，用力抿了一下嘴唇，像是把什么委屈的情绪都生生憋了回去似的。

“好吧。那我也去另一间洗澡。”程羽往后退了一步，又说，“阿意，你可不可以不要锁门。”

高意蹙眉，佯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关门上锁的声音无比清晰。

洗完澡出来，清醒了一些，高意把要丢的衣服收进塑料袋，打开门，迎面而来的不止扑面盖来的冷气，还有像堵墙立在门前的程羽。

高意觉得这人不止有病，还病得不清。程羽裸着上半身，胸膛到腹肌还残留着水分，头发也是乱糟糟盖在头顶，应该就拿着毛巾乱七八糟擦了几下。

高意很快收回他和程羽的大眼瞪小眼，当什么都没看到，提着塑料袋侧身而过。

“阿意……”看那塑料袋透出的材质和眼色，程羽就猜得到里面是什么，看着高意提着那袋衣服走出家门，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程羽有些失落地说，“阿意，你怎么可以把我丢掉，那是我特意留在你身上的。”

高意把关门声带得很响。

程羽说：“下次，我可以留在你脸上吗？”

高意冷冷地睨了程羽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向卧室，现在他最想睡觉，其他什么都没心情理会。

程羽预测到了高意的行动，先一步进了卧室，他把窗帘拉上，躺在床上，铺开被子，拍了拍枕头，对高意说：“阿意，睡觉。”

被窗帘阻隔阳光的房间霎时暗到只有缝隙透进来的光影，打在程羽挺拔的鼻梁上，眼睛也格外明亮。

高意没说什么，掉头出去。既然程羽要睡这里，那就让他睡吧。

程羽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他展开双臂挡住高意的去路，说：“阿意，你不是困了吗？”

高意点了点头。

程羽握住高意的双臂，语气温柔，“我们一起睡，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高意说：“程羽，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程羽看着高意的眼睛，勉强地对他笑了笑，“可我想永远和你待在一起。”

高意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遮不住眼底的疲惫。

良久，程羽垂下眼皮，“阿意，不要讨厌我。”

说完，程羽就松开高意的双臂走了出去，房门被带上，又恢复到了悄然无声的状态。

这是回家后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纵使太久没回来住了，这间卧室存放了他数十年的记忆，仍是无比熟悉的感觉。高意很困，合上眼皮那些好的坏的记忆就像身处走马灯放映室，一张接一张，连续剧似的，不一会儿，他就沉入了睡眠。

这一觉睡了大约很久，再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就没了透进来的光影，只有簌簌拍打着窗户的夜风和昏天黑地。

高意打开手机，叮叮叮几声跳出好几个赵扬的未接来电。瞧了眼时间，睡了好几个小时，看来季节女士还没回来，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就把自己从被窝里拉起来，然后开启噼里啪啦教训自己“喝不了就别喝那么多”等等话语的魔音循环模式。

离家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季节在电话筒里念念叨叨，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回味真人面对面演绎了。

高意忍不住抿着嘴笑，他打开房门，正要抬脚出去，坐在地上的程羽身体后仰，就压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高意的笑凝固在嘴角，“……你在这里干嘛？”

程羽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撑着起了身。高意想着程羽虽然有病，但总归没有失去作为人类的温度感知，还知道天气凉了要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