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一直后悔自己不该看到江里飘过的黎漓，不该喊人来救黎漓，那他不会被带去清欢馆。

老鸨子没有白救人的，黎漓长得清秀干净，救上来时就打起了念头。她自有一套逼迫人屈服的手段，黎漓不同意关黑屋子毒打，黎久偷偷放他出去，但他跑不了多远又被抓回去，两个人都挨了打。

毁一个人非常容易，一个晚上就足够了。

黎久第一次知道萧偃瑾名字是两个人伤痕累累被关一起，黎漓发着烧，嘴里一直念着：“偃瑾，我好怕……我怕……”可惜了萧偃瑾没有来。

黎久伸手安慰他，摸他的脸才发现往下淌的眼泪。黎久想过这一定是黎漓的家人，也可能是他喜欢的人。黎漓受伤连梦里都会念着萧偃瑾的名字，但他没来，那眼底希望也没了，黎漓渐渐不再念着了。

大抵是想通了，不再去期望。

“我当了大官也无法为你找他算账了。”黎久眼眶红红的：“为什么你要回来？”

黎漓愁眉苦脸的，心底里更茫然：“那我能去哪里？”

“我不懂。”

“不懂才好。”黎漓揉着他脑袋：“其实你不用那么讨厌他，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只不过爱会让人变得丑陋。你如今那么厌恶他只是未认识到当初我有多烦人讨厌，这世上有句话叫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是黎久陪他走过最困难的时候，看到黎漓最痛苦的时候，在他眼里萧偃瑾就是十恶不赦之人。

黎漓点着他脑袋：“乖，这些往后都不许说了。不论你有多喜欢一个人还是多厌恶一个人都不能说，带来的痛苦不一定是你能承受，这个世上真正对你好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黎久抱着他，一知半解。他是不明白，但他知道黎漓不对他好就不会带他离开清欢馆。萧偃瑾不好，等自己长大就带黎漓离开这里。

其实小的时候黎漓总是极力装得象个大人，他总认为自己比萧偃瑾年长三岁，该事事护着他，不用装太多的心事，有那个勇气一往无前，磕破头鲜血淋漓也不怕；而当他已经不再是小孩的时候，如今又希望像个孩子，无知者无畏。

萧偃瑾不在时他倒是自在的，但萧偃瑾从宫里回来总要到他这里。

黎漓半个多月没出府，黎久也去学堂，黎漓寻着借口出去买点零嘴避开萧偃瑾。

萧偃瑾是要跟上去：“我也去，我昨天正好答应了黎久会背了文给他买蹴鞠。”

这段日子黎久与他不亲，总带着几分疏离。萧偃瑾总想着法儿讨好。

萧偃瑾过来牵黎漓的手，黎久在黎漓心中占的分量太重，不说清楚黎漓又要胡思乱想。他在黎漓额头上落下个吻：“黎久是孩子，还是男孩子，这年纪的孩子难免喜欢这些玩意。”

落在额头的吻/湿/湿润润的，黎漓恍惚了一下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虚伪施舍的温情，因此退了一步，杏眼微微垂了垂，什么都没说。

萧偃瑾叹了口气，他希望黎漓能与他多说说话，他每天与黎久在一起时总有许多的话，萧偃瑾偶尔还能看到他与黎久说笑。他不敢出现去打扰，黎漓见到他会收起真心实意的笑意，挂着讨好面对他。

萧偃瑾想着他以往喜欢的花菇鸭掌和明珠豆/腐，这些日黎漓都在府里养着不如就趁着今日带他过去，过会让方呈去接黎久。

他先带着黎漓先去买了零嘴与蹴鞠，再带着他到了一户庄园敲门。

这里地段偏僻不容易找，但胜在环境清幽。萧偃瑾敲了两下门就有人开门，下人见了人连忙将他迎进去。

黎漓知道这是哪里，踌躇了下还是跟进去。这里给黎漓的印象不变，院子里种了不少蔬果，屋檐下的几个鸟笼还养了两只金丝雀。只是从屋里出来的人头发发白许多，肚子更圆了一圈，但好在精神饱满。

“今天刮的什么风九爷一声招呼不打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严功望手里拎着一个鸟笼，抬手要挂到屋檐下，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萧偃瑾身后的黎漓，顿了顿，一时五味杂陈。

黎漓过去帮他把鸟笼挂上去，以前不少的雀儿就剩这么三只了。挂好鸟笼，黎漓把水壶递给严功望给雀儿添水。

严功望一声不吭接了过来。

他曾经多少是不待见黎漓的。严功望曾是宫里的大厨，收了黎父做弟子传厨艺，又引荐了黎父去滕王府当厨师。黎漓小时候严功望是极为疼惜他，每逢过来就做他喜欢吃的。后来发生的事严功望心里多少埋了根刺，黎漓父母也因黎漓自杀，他多少埋怨过黎漓，做什么不好偏要觑着荣华富贵以色侍人。

黎漓的确是先跟着萧偃瑾，可萧偃瑾终归不是他良人，他心心念念惦记着是别人。多少人劝黎漓无果，严功望失望至极也不见他，再后来就听说他离开王府了。如今见到人严功望发现他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如以前，想必外头受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