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的骑士(98)

作者:tecscan 阅读记录

「不,我有其他安排。」话一出口,雅可布就后悔了。这句话的无疑是在暗示布朗少校自己并非时间紧迫,至少说几句话的空闲还是有的。显而易见地,布朗少校放慢了脚步,改变了说话的节奏,回过头拾起英国人那套冗长空虚的繁文缛节。

首先,当然是问候与寒暄,对雅可布的近况表达关心,然后,天气──真是够了──又回到了天气,接下去为自己贸然登门拜访感到抱歉,说了抱歉以后,又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实上,我以为你住在卡斯托城堡,」他说:「我在那里见到你的同事,他告诉我你住在法尔茨女男爵府上,杜宏先生,女男爵是你的朋友吗?」

「她是我的外祖父的朋友,我的母亲的朋友──」雅可布稍稍停顿,「也是我的朋友。」

「昨日我登门拜访,法尔茨女男爵亲自接待我,当时正下着雨,她询问我是否愿意进门小坐,她有一副极好的心肠,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提供庇护。」

「是的,她是个好人。」雅可布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布朗少校还没切入正题,到目前为止,少校只是旁敲侧击,迂回试探。

然而他随即发现自己错了。

「是的,法尔茨女男爵,」布朗少校停顿半晌。

「她肯定认不出我了,这几年来,我已经变得太多,但是她的样子和十二年前相比,一点都没有改变。」

第65章 (六十五)一九四六 纽伦堡

许多年后,雅可布拜访挪威北海的战争博物馆,在铁必制号的罹难者名单上,找到了「库尔特.里希特-法尔茨」,他为此而来,为了一九四六年,那个他与克里斯.布朗步行在纽伦堡断垣残壁的午后。库尔特.里希特-法尔茨,这个名字带着他时光倒流,回到一九四六,而克里斯.布朗让时间退回了一九三四年的纽伦堡。

一九三四年九月五日

世界大战爆发后二十年

德国开始遭受苦难后十六年

德国开始重生后十九个月

字幕接连闪现,纽伦堡,一九三四,那些注定成为历史的片段与第三帝国的永恒影像向全世界放送,巨大的卐字旗飘扬,灰色的云朵聚拢,乐队行进,人群高唱德意志超越一切,当期待已久的飞机缓缓降落在纽伦堡,震耳欲聋的欢呼响彻大街小巷,行纳粹礼的人群夹道高喊希特勒万岁,少年乐队整齐划一地击鼓,帝国劳动役的青年高举铁秋呼喊口号,一幕幕永恒的影像重现历史。

历史由每一个个体造就,但是在当下,历史对于个人而言微不足道。不幸的是,大多数的人无法自外于其中。一九三四年,纽伦堡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参与了历史,一个来自海峡对岸的十八岁青年,在那里经历了一生中最纯粹真实的情感体验。

「杜宏先生,我想跟你说说我的经历,如果你不介意,我用德文说吧──谢谢,我想这样比较好,那对我们来说都是另一种语言。我在一九三四年来到纽伦堡,在那之前的一年,我在伦敦认识了鲁道夫,托比的哥哥,来年我去慕尼黑读书,之后我在纽伦堡渡过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我就喜欢德意志,一直都向往那片土地,在认识鲁道夫之前,我已经认识歌德,席勒,赫赛.赫曼,托玛斯.曼,在更早之前,我认识了巴哈,贝多芬和布拉姆斯;我对二十多年前的战争没有记忆了;我的父亲曾经参与作战,却鲜少提及往事,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搜集各个版本的巴哈,对他而言,作战与聆听敌人的音乐并不存在矛盾。我和鲁道夫很快成为朋友。鲁道夫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大方,爽朗,坦率而不做作。在纽伦堡期间,我寄宿在迈尔家,在那里见到了托比。托比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沉稳安静,总是沉浸在书本中,虽然我们差了将近十岁,但是我们很快地发现彼此拥有共同的朋友,在那一段时间,我们谈论那些伟大的诗人和音乐家,我给托比说那些他还不认识的人,福斯特和吴尔芙,托比则成了我的德文老师,为我朗诵尼柏龙根的诗篇,我喜欢藉由他童稚而早慧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那也许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在外我与鲁道夫作伴,在家则是托比陪我度过大半的阅读时光,一直以来我都渴望拥有手足……」

「──抱歉,杜宏先生,你是否觉得无聊?」

「不会?是这样吗?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事实上,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请别否认,你是一个有礼貌与教养的人,也是一个好人,你也许在想,为什么我会说这些话,或者是为什么我挑选你作为说话对象……请原谅我的臆测,要是我是你,我的反应多半也是这样。但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个问题的答案连我也不明白……很抱歉,我实在太自以为是,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是的,我还没说完……你愿意听我说下去吗?可以吗?太好了,谢谢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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