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里+番外(165)

作者:二尖瓣狭窄/迟雎 阅读记录

手臂的血不再流,但鼻血好像止不了,他也不作为。鼻腔被血占了道,他只能粗浅地让烟在嘴里含一圈就吐出来,估计肺一点儿没过,灰跟震中的危楼一样大段大段地塌。

一颗没燃到一半,他又从盒里摘出新一颗,两指捻过烟尾,手上的血迹也蹭上去,像女孩的唇彩。点烟以前长棍只是被他用齿轻轻嵌住,直到前面白烟飞涌的时候他才会合上湿润的嘴唇,做出一个包纳的动作。

我开始羡慕起他唇间的烟。

我望见烟纸上的红色,突然想起第一天去贰玖的时候我好像也从教室阳台的塑料瓶里偷偷捡回过这样一颗。

血腥味漫的到处都是,说实话,挺他妈惊悚的。静静注视着他侧影的时候我都开始走神想,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但又确实不知道有什么是可以讲的,要是这时候能来个被吓坏的路人就好了,尖叫的那种,然后我就可以巨装逼地出言宽慰,说哥们儿体谅一下,我们在拍小成本恐怖片,叫《我和我的白毛女》,在哪儿看啊?上不了映,网盘见吧。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我满脸血的白毛女,本来担心,想了想,还是被颓气打败了,我告诉自己,今晚算了,不管了。

过了半晌,鼻血在糟蹋完他的手背之后总算铩羽而归。看着他俯身用池水洗脸的背影,我麻木地出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他不答,我又换着法找话说:“大肠还在舍业寺呢,是不是得先回白玛一趟?”

我没法任由自己死心,还是问了,语气是我前所未有的、近乎是史诗级别的平和:“能告诉我吗,到底怎么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棠翎没看我:“你不把我那么当回事的时候。”

装着平静的瓶子被他一拳打碎。我的喉咙紧缩得厉害,所以嚎出来的声音很诡异,我朝他吼,去你妈的,在这玩儿鸡生蛋悖论呢。

于是我开始跟小时候一样,随手抓起地上的小石头朝棠翎腿上扔,一颗砸中,又捡一颗,然后下死劲攥来一大把全部向他掷去了,最后眼泪还是和石头一样,分别从我和他的身体滚了下来。

我躺在水边,有了一种极微妙的失重感,突然让我开始联想人躺在太空舱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当头一棒般狠厉的大悟。

顿了片刻,我问他:“棠翎,你看过《千年女优》没?”

棠翎说看过。

“……所以你能明白吗?我想我也应该是喜欢追寻你的自己,我开始喜欢自己了,以前都没有过的,就是从爱你开始的。”我说,“我越爱你,也会越喜欢自己。”

棠翎忽然笑了,是极其释然的,我也不知道他在这种诡异的僵持下是怎么笑得出来的,或许是我这番自利式结论的得出才彻底让他敲定了什么,然后他慢悠悠地把目光抬到月亮上面去了。莫名其妙地,他身上绷着的那股劲竟突然断了,整个人变得异常松弛,月光下他白得好像一个没有实体的鬼。

再然后,我听见他很温柔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的鼻子瞬间更酸了,心想,我有个屁的真理,这玩意儿从来没在我生命里出现过。

不知为何,他又提起火山口的对话:“真理,你是真理。你能给我答案。”

棠翎的尾音弱了弱,似乎是在斟酌表达方式,居然能揪出一撮小心翼翼来:“你是一些问题的答案。”

“一些?”

“一些。”

“都不骗我说个‘全部’,没意思。”

棠翎这次答得干脆:“其他的没有想得到过。”

他又说了句:“至少现在没有。”

我觉得他一定是血流多了脑子不清楚,在给自己说的胡话找补。

“我今年二十三,但好像已经活了很久,逐渐会觉得很多事物的背后其实都缺少意义,所以没什么是非得执着不放的。”他说,“我们在舍业寺待了一整个夏天,有五十二个晚上,你等我的时候都在禅房门口的台灯边睡着了。”

他微微朝我侧身:“黑的夜,灰瓦和白墙,只有你留的灯是亮的。”

“我那时候总在想,‘好像到家了’,还会想,这种感觉明天还会不会有?”棠翎说,“也开始觉得,人或许是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过一些没有意义的日子。”

“……因为什么?”

棠翎没答,开始慢悠悠拿烟屁股往自己手上烫,匮乏感知一样,接连戳了好几个,红色蔓延又合并,把他手背烧得斑驳。

然后他蹲在了我面前,朝我伸出手,淡淡道:“疼。”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就把他的手抱进胸前,着急地吹气,后来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个举动实在成效不佳,就把他的手往池水里拉。我觉得他简直就是神经病,刚要破口大骂时又联想到了方才做出神经病行为的自己,只能独自吞下这个哑巴亏,委屈得眼泪在眶里直打转。在冷水里用指腹摸了摸他的手背皮肤,我问他还疼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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