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女人刚开口，就被井寻昼打断了。

“我不会再帮你了。”井寻昼看着女人的眼睛，“这次无论你说我什么，我都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一件事。”

“你在说什么？我养大了你，你就要做白眼狼吗？”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我如果知道你是这副德性，我当初就不应该给你饭吃！”

女人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动，直接站了起来。嗓音因为过大甚至出现了一丝嘶哑，一时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

以往井寻昼可能会觉得丢脸而想钻入地缝里去，但此刻的他微微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凉的触感像是给他的心头注入了一丝勇气。他眼里平静，抬头看向对面这个在骂街的女人。

她脸上被岁月留下了多道刻痕，但仍然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就是这张脸，同时存在于井寻昼童年的美梦与噩梦中。他也曾偷偷跑到过天台的边缘，像个傻子一样边吹风边流泪，无声地询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虽然后来他因此一病不起，被高热折磨得迷迷糊糊中，一双微凉的手抚摸过他的额头，让他忍不住抓紧这唯一的凉意，仿佛溺水的人遇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前在他眼里无所不能又强大的女人，此刻只是一个有些干瘦的老太太。

井寻昼惊觉自己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看清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

她曾经颇具权威，操纵着他的生活，用施舍一般的爱意将从未见过温暖的他牢牢锁死在局限中。

他逃离那个牢笼后，在社会中流转奔波，见过许多幸与不幸的家庭，看到那些充满□□中长大孩子，这才明白当初母亲给予自己的、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到底是什么残羹剩饭。

“你比我还不明白。”在女人尖利的骂声中，井寻昼轻声道。

“你说什么这么小声？”女人瞪着他，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你这孩子从小就畏畏缩缩的，这副惹人讨厌的模样，也不知像谁！”

井寻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干瘪的身体前仿若凝聚出一个虚影——那是年幼且尚在哭泣的他。

“你倒是说话啊！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女人骂道。

“对不起。”是年幼的他在哭泣，“请原谅我，对不起。”

“我突然发现，跟你没有一句话可以说。”井寻昼站起身来，盯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被他眼中彻底的冷漠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她才惊觉，多年前被她赶出家门的那个懦弱的少年不见了，现在在她眼前的人早已掌握了权柄，而她在他面前再也不具有一丝权威。

“小井，妈妈以前对你的好，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她追上前去，放软了语气，试图打感情牌。

就在她指尖将要触及井寻昼的衣角时，一双手拦在了她面前。

她抬眸，只一眼就让她有些晕乎了起来，眼前的人拥有着无可挑剔的容貌，精致得像是游戏建模。

人在极致的美面总会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就连她也不例外，她在这个人面前，不自觉地有些自卑了起来。

“您就是井寻昼的养母吧？”模型开口了，声音像是馥郁的花香，让人不由自主就进入了似梦似幻的氛围中，“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请、请问是什么事呢？”在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面前，她也不由自主放低了姿态。

“是关于井寻昼童年曾被您虐待一事，我得到了当事人的授权，决定向你追诉法律责任。”秋寻欢温和道，“以及我调取到了您的领养记录，并没有显示您曾前往任何福利院办理领养手续，那么井寻昼先生是您从何而得来的呢？”

“抱有这样怀疑的态度，我前往了井寻昼先生诞生的医院。”

男人如春雨般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却有如恶鬼的低语，她惨白着一张脸，因为气色太差，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你想做什么？”她嘶哑着声音。

“我只是阐述了事实，不如说，您到底做了什么？”秋寻欢笑着说，“详情我的律师会联系您，期待我们的下次会面。”

女人彻底愣在了原地。不同于能被她拿捏的井寻昼，这个男人更加危险也更加可怕。

她在社会这么多年，这么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想到自己的过去所做的事情，她捏紧了自己的双手。

时隔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

“想哭就哭吧。”秋寻欢轻声道。

井寻昼转身离开，并决然不回头再看女人一眼的姿态何其强硬。

但若有旁人站在他面前，就能从他微红的眼角断定这一切只不过是强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