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天间还是人间，都是各自不同的赤风繁华。但井寻昼眼前反而是一片惨淡的虚无。

一轮巨大而明亮的月亮在夜空中闪烁着炽白的光芒，黑暗无处遁形，土地被月光赋予了雪一般的质感，只消人轻轻一步踏上，就顺势泛起淡淡的晶莹尘埃。

这不像是江湖境任何一个场景会有的风格，反而像是一个……崭新的游戏。

“这是哪里？”井寻昼喃喃地念着。硕大的月亮让他心头有一丝不安，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被月亮所吸引。

“这是虚无之境。”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猛然回头，看见秋寻欢笑眯眯地站在他的身后。

在这样荒凉的场景中忽然看见另一个人，好似独自长途跋涉了许久，终于见到另一个旅人一般。

井寻昼心头某处微动，被月亮夺回的视线再度放在秋寻欢身上，原本场景特地塑造的孤独感在此刻间被消解一空。

“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看的企划吗？那份关于《天下奇谭》的草案？”

秋寻欢很自然地走到了井寻昼的身边，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井寻昼甚至能感觉到因为他的动作泛起的淡淡尘埃，以及身边多了一个热源的温度。

“这不会就是……”他有些震惊了。

“这其实是我们最开始的一个构想。”秋寻欢说，“比起江湖境最简单粗暴的天宫、民间、皇城的划分方法，我们为什么不引入更加广阔的世界呢？”

“我还以为江湖境终于要不破不立了。”井寻昼看着周围，荒凉的土地却萦绕着一丝诡异的生命力，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千万年前举着火炬在夜晚奔跑的人类先祖，心头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江湖境的精神内核，说实话，已经被捆缚住了，很难大改。”

秋寻欢说完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井寻昼的手腕，还没等他脑子里产生什么奇怪的遐思，就开口道：“你试试握拳，就像寻常的一样。”

井寻昼照做了，只觉得忽然一股从天灵感到脚尖的寒意传来，头顶上的月亮仿佛光芒更盛了，惊得他立马松开了手，那股寒意才消散而去。

“这是月亮统治的绝对和平区。”秋寻欢幽幽道，“任何有进攻端倪的人都会被月亮抹杀，现在你应该明白这里为何如此荒凉了吧？”

“你阴我！”井寻昼瞪大猫瞳，满眼写着受伤。

“对玩家而言只是感受一下骤降的温度而已，抱歉，吓到你了吗？”

秋寻欢双眸含笑，只不过他敏锐地从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点狡黠，让井寻昼不由得有些恨得牙痒痒。

他没忍住上前，对着秋寻欢的腰就是一个挠痒偷袭。秋寻欢显然是没料到他的突然报复，一下没站稳，加之井寻昼飞扑——

一阵惨白的尘埃浮空，两人皆倒在了地上，皆是灰头土脸。

“噗。”井寻昼先爬起来，看着一向如镜花水月般的秋寻欢一脸白扑扑的，像是刚在面缸里滚过一般，没忍住先放声大笑起来。

“你别笑我，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秋寻欢嘴上说着，但也随着井寻昼一并笑了起来。

他的睫毛很长，沾染上了尘埃，仿佛连睫毛也变作晶莹剔透的模样了。

月色如水，柔软的风拂过他的衣角，好似一个无人的雪夜，只有他们两个还存于这世上。

井寻昼看到此情此景，下意识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秋寻欢的睫毛，碰碎了一息尘埃。

原本印象中会露出吃惊模样的秋寻欢，此刻却对他温柔地笑着，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我……”井寻昼突然觉得很口干，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秋寻欢握住了手。

与先前的嬉闹不同，秋寻欢这次微微用力，以一种难得强硬的态度，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

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缓缓地渡过来，井寻昼的眼神忍不住开始闪烁起来，想要逃跑的与留在原地的想法在脑子里打了个平手。

“寻昼。”秋寻欢睁开眼睛，眸子里写满了坚定，“我会帮你的。”

“帮、帮什么？”井寻昼没反应过来，瞪大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对方。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他侧过头，井寻昼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他的掌心。

他浑身一激灵，绷紧了上身，不敢置信地看着秋寻欢。秋寻欢的视线正好与他对上，井寻昼能看见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得逞笑容。

“井寻昼。”他听见秋寻欢含笑着说，“你会想要我吗？”

天啊。井寻昼眼前一黑，我一定是在做梦。

【以后想见我，就像今天这样来找我吧。】

井寻昼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了，他从全息舱爬出来的时候，险些腿一软摔倒在地，顺着墙边的镜子，能看见他整张脸已经红得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