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水？给她喝一点。”

年轻人摇头，小女孩声音很小，“我不渴。”

“前面有小镇，你给她买点水。”

年轻人无声且错愕地指着自己，小易点头。

“我的钱只够支撑油费。”

“只够油费？！”

小货车轰了一声，算是应答，两侧荒漠飞速后退，荒漠尽头的小镇隐隐出现在视野内。

小女孩坐在后排，“叔叔，我怎么称呼你？”

小易头也没回，“我叫小易。”

想是被听错成“小Ｅ”，年轻人有气无力，“叫我小Ａ吧。小妹妹你呢？”

“小玲。”

时近中午，几人饥肠辘辘，小玲想分享书包里的存货，被小易制止了。他与小Ａ两朵祖国的残花败柳能不吃饭，但她不行，她需要健康的饭菜。

跟着导航进入小镇，两侧居民楼门口，懒洋洋坐了一排晒太阳的老人。深秋的太阳很温柔，小易减速缓缓穿过，小玲趴在窗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主街道上，行人寥寥。

一路饭馆关着门，不远处挖掘机正奋力拆迁。

一个路人招手拦车，要搭便车小镇汽车站，小易看了眼地图，让他上了车。

小Ａ转身打量他，见他穿戴整齐，牛皮公文包崭新，皮鞋发亮。下意识把右手搭上腰际的扳手，清了清嗓，沉着声，“喂……”

小货车晃了晃，停在了路边。

小Ａ转身看车前，一个目测超过一米八五的肌肉大汉背着旅行包走上来，“能搭便车吗？”

“你去哪儿？”

“我去Ｘ市海边。”

彪形大汉上了车，小货车剧烈地晃了晃。小Ａ默默把拿到一半的扳手塞回裤腰。

坐车到汽车站的路人下了车，大汉与小玲坐在后排聊起天来。

“开车的是你爸爸吗？”

小易又解释了一遍，大汉有点不放心。

“你也去海边？”

“嗯。”

大汉看着副驾驶室的小Ａ，“那你呢？”

“我也是。”

“你们去海边干什么？”

驾驶室内两人不语。

大汉狐疑地看着他们，一手去搂小玲的肩膀，她急忙缩到一边，不让他碰自己。小易轻咳一声，“我是去看海的。我出生在海边，所以想落叶……”

话痨小Ａ接过话头，“落叶归根？”

小易点头。

“你这么年轻就要落叶归根？”

大汉看着小Ａ，“轮到你了。”

“这你也信？！”

“我说，轮到你了。”

小Ａ咽了口唾沫，“我也去是看海的。”

小易快速瞥了大汉一眼，“你呢？”

“我去海边去找女朋友。”

第四章

“她来镇子工作，和我在健身房认识了。我们相处一个多月，打算结婚。我拿积蓄替她在Ｘ市付了海景房首付，聘礼也打到丈人户头，两周前，她说要回趟家，几天就回来。”

“她回来了吗？”

“没有，所以我要去找她。”

车厢里静悄悄，谁也没说话。小Ａ咽了咽唾沫，“你知道她爸住哪儿吗？”

“不知道。”

“她的电话还打得通吗？”

“打不通。”

“她的身份证号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报警了吗？她付首付的时候，你……”

“我只是想找她回来。”

小Ａ抓了抓青色麦茬似的头皮，不说话了。

金色麦田似浪，随着风在公路两侧翻滚，大汉从背包里拿出全面面包和真空鸡胸肉，礼貌性地问了小易和小Ａ。两人毫不客气分去大半，大汉夺过剩下的四成，和小玲分食。

面包干，鸡肉柴，吃着吃着四人的腮帮子都停止了运作。

太干了，不敢咽。

小玲仰着细细的脖子，重重咽下面包，咕噜一声，登时噎得眼眶蓄泪，满面涨红，小易犹豫片刻，把自己喝过的水壶递过去，大汉接过，小心喂她。

洁癖者的水壶一被触碰，就不再圣洁，半壶水很快被大汉和小A喝完，一顿中饭草草收场。

午休时间到，小A设了闹钟，大汉调整了后排椅背，小玲缩在另一头闭着眼睛休息。

“你们俩结婚了没？”

小易摇头，小A摇头。

“恋爱呢？总谈过吧。”

小易依旧摇头，小A仍然摇头。

“没谈过恋爱的人生不圆满啊。”

小易抿唇不语，小A叹气，“我是同性恋啊，荒郊野岭哪儿找合适的？”

大汉“啊”了一声，悻悻点头，看向小易，“你呢，怎么不找？”

“我也是同性恋。”

“哦哦。”

大汉不吭声了，抱着手臂假寐。

小易也放平椅背，侧身背对小A午睡起来。

唯独小A不曾闭眼，目光飞快扫过大汉紧抱着的背包，小易干瘪的裤兜，小玲脏兮兮的书包，拧眉无声骂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