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2)
“嗯。”谢成偏过头看向别处,回答地敷衍。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她问:“卷子让老师收了?”
“呃……”谢成的眉头蹙在一起,右手食指紧紧攥着拇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提前交卷行不行?”
男人嗤笑道:“怎么可能。棉棉都还没有出来。”
谢成猛得抬头瞪着他。
察觉到谢成的视线,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呵斥:“你那什么眼神?”
“我什么……”
谢成的话被女人打断,她说:“棉棉今天考完试,我们会回老家一趟。”
谢成不回,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阵风突然扫过,带着雨从斜上方扑来,女人自然地勾上男人的胳膊,往伞里挪了挪,而后问他:“你坐车吗?”
“不坐。”谢成疲惫地摇头,顺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道,“走了。”
他着实没想到本该轻松的一天会是这样。
等他走出一段路扭身回头看时,那两个人靠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和谐,是一家人的样子。
不像刚刚有他在时的。冰冷、疏离。
——
公交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吱呀吱呀地走着,谢成望着窗外的不断倒退的深绿色柳叶,心绪起伏不定。
他没想到谢棉也在三中考试。
如果早知道谢棉也在,就是在考场呆坐一个小时,他也不会提前离开考场。
比起自己处于弱势下的见面,他更愿意一个人坐着发呆。
都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强势的那一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听他们言不由衷的忏悔。
届时,即使听到耳里的是迫不得已的阿谀奉承,他也……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谢成的幻想。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是谢老头。
在接起电话之前,他特意去瞅了时间,四点四十。
如果没提前交卷,他现在应该还在考场。
“哎,谢成,你把我那条牵引绳放在哪了?”谢老头的语气不算好,隐隐能听出其中的埋怨。
谢成顿了顿,问:“哪条牵引绳?”
“我上次用完让你放进去的那条!哪条?你不知道哪条?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东西不要乱放,不要乱放!你看你放的!一到我想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呃……”谢成看了眼四周的人,又把手机远离耳侧听了听,听不到声音,他才重又把手机放回耳边。
“从小到大,我说过你多少次,你就是不听!喂?谢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谢成?”谢老头暴躁地喊道。
“能听到。”谢成拇指不断扣着掌心的肉,道:“牵引绳应该在你房间的抽屉放着,你……”
“我找过了!没有!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你看看你,什么东西都乱放!”
“后……”
“算了算了!”谢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自己找。挂了!”
“好……”好字没说完,谢老头已经挂了电话。
谢成放下手机,吁出一口气。没等他缓过劲儿,谢老头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上次让你放的那条链子你放在哪了?”
谢成下意识问:“哪……”
察觉到那头谢老头准备开骂,他中途改了口:“在右边抽屉里。”
“行了,我知道了。”这老头的语气终于有点好转。
“嗯。”谢成准备拿开手机挂电话,却听到谢老头交待他:“一会你直接在M市市郊下车,老申家门口,我在那等着你。”
“不……”
谢成话才说了头,谢老头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谢成眉头拧起,N市环城的公交车,怎么可能会经过M市市郊?
但是也由不得他不去。
寄人篱下的人没有资格说不。
倒了有三趟车,谢成才抵达谢老头说的那个地方,好在谢老头没有食言,真在申姓老头家门口等着他。
一手边牵着条狗。
谢老头打小就不待见他,很少带他来朋友家串门,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让他来申老头这里。谢成下了车,脸上难掩不耐。
“你看着这条狗,我进去坐会,等旁边人回来叫我。”谢老头皱着眉头将右手牵着的德牧串交给他,恶狠狠地叮嘱道:“看好了!敢弄丢我打断你的腿!”
等谢老头进门后,谢成便散下身体,疲惫地靠坐在墙上。
从他记事起,谢老头就很少给他好脸色,急起来对他连骂带打,一点都不客气。
小时候什么也不懂,每次谢老头不高兴,他都认为是自己的错,心惊胆颤地做各种事情讨好谢老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明白,谢老头的喜怒其实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他只是用来给谢老头撒气用的,不论他做多少,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所以他放弃了讨好谢老头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