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辄得咎(36)

作者:贺铃响 阅读记录

“岳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是身边有人天天追着你喊哥哥吗?”

岳钦:“不是,没有。”

杨涯:“哦。”

“如果遇到了这种人,你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这些家伙坏心眼多得很,尤其喜欢破坏别人的感情。”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喊你哥哥,就是担心你会觉得我恶心,拿我当绿茶。”

岳钦:“不会。”

杨涯:“那你想听我喊你哥哥吗?”

岳钦犹豫了,即使是文字交流,在杨涯面前,他也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但有些想法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删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那一个“想”字发了出去。

像是料定了他会这样答复,文本已经编辑好了,就等他的消息了,岳钦的回复刚发出去,杨涯就很快跟上了回复:“好的,岳钦钦哥哥?(?> ? <)?”

作者有话说:

知茶当茶。

第20章

岳钦把这个称呼带进了梦里。

梦的开始,他又回到了七八岁的年纪,住在种了一棵老槐树的旧巷里。

那时的楼房普遍没有现在的高,四层的原职工公寓,一楼住户的家门距单元楼门口只有一条过道的距离,没有楼梯,常年在北面一栋公寓的阴影下,几乎见不到阳光,过着吸血鬼一样的生活。

虽然旧巷里住的都是些勒着裤腰带讨生活的穷人,窃贼还是像夏天里无孔不入的蚊子,毫无怜悯心地,企图榨干这巷子里每一户住家的最后一滴血。

毕竟这里是城市发展过程中,一块必定要褪去的死皮。没有物业、保安和监控,甚至连单元门都是开放的,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穷人法律意识淡薄,又忙于生计,被偷后绝大多数都只会自认倒霉,是最佳的行窃对象。越是那些家境不好的,窃贼就越爱光顾,因为那些住在阴暗潮湿的一楼的、那些家里没有青壮年男性劳动力的、那些家主常年起早贪黑在外做工的,防范能力很差,是极其容易得手的目标。

非常不幸的是,岳钦家这三点全占了。

窃贼的频繁光顾,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但岳乞巧从来不叫岳钦知道这些,一个人默默地填补着那些被人偷走的经济缺口,早些年岳钦只知道家里穷,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岳乞巧一人打三份工,每天从早上太阳刚露出一点鱼肚白,忙到夜里月亮高悬,家里还是穷到连口纯净水都喝不起。

旧巷的西头就是水房,十块钱一桶的水,岳乞巧从来不买,每天煮从洗菜池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喝,一杯水喝见底的时候,总能被水锈堵住喉咙眼。

不知是因为常年喝的水质量不过关,还是因为早年旧巷隶属于一片厂区,化工厂搬迁后空气中仍有有毒气体残留,抑或是二者兼有,岳钦从小就体弱多病,一个月不发一次烧都算福大命大,但又总能自己硬撑到好。

直到七岁那年,岳钦得了气管炎。

一开始,岳乞巧只当他是寻常感冒,耽误了就医,后来病情不断加深,从气管一路烧到了支气管,险些进了肺,岳乞巧花光了全部积蓄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自那之后岳钦便不再受大小感冒困扰了,只是落下了病根,冬天雾霾严重的时候会咳嗽,过马路闻到汽车尾气时会咳嗽,清明街头有人烧纸时也会咳嗽,有时甚至能咳出血来。

对此,岳乞巧也无能为力。

本身作为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她的条件不太好:天生有缺陷,学历又不高,空有一副好皮相,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能被算作优点了。她无法许给岳钦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能承诺他一个更好的生活。

贫穷或许不是世界上最大的苦难,却一定是影响最深远的。

因为招致贫穷的原因有很多,每一个都不能像被子一样,被暴晒在日光里,无所谓来往行人的注目礼。地位差让他们在有权有钱的人面前自觉卑微,抬不起头来;底层的人又不是每个都善解人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喜欢相互倾轧,更喜欢恶意编排言轻者的难处,借此释放生活压力。

而生活的恶意又不仅仅来源于身边的人,甚至这些在平日里都还只是可有可无的。贫穷是一把刀,划开了人生布袋的口子,让一切苦难都能趁虚而入,当苦难真正落下时,恶言恶语就会变成丢进火海里的一桶油。

经济从零到无穷的迅猛发展,像一双大手,上下拉扯着一根名为社会的布条。在经济发展趋于稳定之前,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尤其沉重,时常会逐层下沉,最终悉数积压在最底层人们的肩膀上。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人难免会走极端。

所以岳乞巧虽然不能许他平安喜乐,却一直都在身体力行地教他不要恨任何人,更不要埋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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