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宿原说，“看见了。”

盛因明伪装下的平静片片破碎，他眼皮动了动，嘴唇有些发抖：“怎么办？”

宿原本来还想逗他一下，看他这种慌张惶恐的表情，没忍心，手指拂过他的额发，说：“我跟家里说了。已经说过了，你别怕。”

盛因明猛地抓住他的手：“说、说了？说什么，说我们……”他忽然闭上眼睛，问，“队长，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宿原说：“你觉得什么关系比较舒服，就是什么关系。”

盛因明：“炮|友。”

宿原掐住他的下巴，同他接了个浅吻，道：“也行。”他用手指在盛因明的锁骨上游移，问，“那你什么时候再履行一下这段关系的义务？”

盛因明：“……”

宿原说：“算我们在一起了。行吗，盛因明？”

盛因明一直不说话。

宿原以为他在装睡，去捏他的鼻子。被他打开手，过了好一会儿，盛因明睁开湿润的眼睛，定定地注视他。慢慢说：“那等哪天，你想结束了，就提早告诉我。”

宿原被他看得心头酸软，像在某种柠檬水里泡了一宿，隐约有种牵痛。他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深埋其中的惶恐不安，某种无望的预感。宿原手指轻轻摸了下他的眼皮，柔声说：“好。睡吧。”

*

大年三十晚上，吃了年夜饭，宿爸爸和宿妈妈一起去苏州一座很有名的古寺过春节去了。据说那座寺很灵，新年的时候会撞钟，谁听见新年钟响，来年就会被神佛保佑。来寺里烧正月初一头香的人也多，除夕晚上就有人排队。

年轻人不爱参加这种活动。

宿原让他们俩赶紧的走远点，最好晚上别回来。

盛因明脸色通红，根本不敢跟宿妈妈和宿爸爸眼神对视。他们什么都不说，好包容，包容得他有些惭愧。

盛因明知道喜欢男生没什么不对，但长期外界的训诫规训，让他总有种羞耻感。如果他是女生，他不会觉得跟男朋友一起回家过年有什么大不了，但他是男生，就总觉得，内疚又惭愧。

可是再内疚再惭愧，也不想放手。

家的温暖，爱的温暖，没有尝过的时候，尚且可以从容面对。真的尝了，就像黑暗里跋涉太久的旅人，抓住一束光，才能汲取一些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家里只剩了两个人。

大门被人咣当合上，沙发上正在无聊看着春晚、在微信群里发红包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宿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我看看楼下便利店开门没有。去买个东西。”

盛因明知道他要买什么，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别，不要，不行宿原。”

“买点酒上来，你想什么啊？”

盛因明瞪他一眼：“少装。”顿了顿，他说，“别走。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陪我坐着就好。”

盛因明小时候，没过过一个温馨的除夕、春节。家里不是吵，就是打架，有一年盛因明甚至被寄去了亲戚家里，因为父母吵架，冷战，都不愿照顾他。

过年在亲戚家，那种强烈的寄人篱下感，盛因明当时六岁多点，就懂了。

他筷子伸进碗里想夹一块肉，被亲戚家大两岁的哥哥用筷子拦住抢走。亲戚骂儿子：“因因是弟弟，让着弟弟！”

“他自己没有家吗在我们家白吃白喝？”

盛因明不敢在饭桌上掉眼泪，一顿饭再没朝肉伸过筷子，吃了小半碗米饭，那就是他的年夜饭。

宿原和他头碰头，并肩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好温暖。

太无聊了，无聊得让人想打军体拳。盛因明干脆在微信群里专门给人发红包。给PTG的队友发，又给TS的队友发，出手大方，队友都在感谢他。

得到一点微末的满足和快乐。他咬着嘴唇，犹豫了下，点进宿原的私聊窗口。

【微信红包】

-新年快乐Su

宿原收到个红包，点开一看，99块。他懂了，伸手把盛因明捞进怀里，故意问：“发九十九块什么意思？”

“就……没什么意思，不想给你发一百。”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寓意呢。原来是你小气。”宿原煞有介事地指责他两声，随后截了个图，说，“我得在微博指责你一下。”

盛因明连忙来抢他手机：“滚，不许发。”

“为什么？”宿原一边问，一边按住他的脊背，声音带点笑，“Trigger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寓意。”

“我没……我没有寓意。”盛因明说不过他，自暴自弃地转头，“你爱发就发。”

宿原发了条微博。

@TSSu：分享图片[截图]

在评论区他写道：春晚太无聊，待会儿小播一下。

盛因明在淘宝又买了个微博小号，登上小号非常自然开始转发宿原的微博。转完了才愣了下，小心在评论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