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170)

作者:岿白 阅读记录

“他没给我理由,只让我传话。”李培两手攥在一起,交握间抵着额头,“他现在很虚弱,也确实不适合见人。”

习忧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了,呼吸却极重,像每喘一下,都要费尽气力。

两人静默无声,丧坐在这台阶处,良久。

半晌后,李培抬手重重地抹了一下脸,说:“不过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理由。”

习忧朝他看过来,就见李培吸了下鼻子,而后说:“那巷口就有开锁的,所以我和老薛很快就进去了。我们进去的时候,顾仇还有一点意识,但他可能太疼了,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李培顿了下,狠狠地咬了下唇,仿佛这样,才不至于说不下去。

“我们……我们看到,”李培喉间哽了一道,声音勉强稳住,“赵柏志就在顾仇面前,慢慢地、一张张把他擦了精.液的纸巾烧掉。”

“不仅如此,我们还看见,顾仇的脚边,丢了一捆捆绑用的绳索。而顾仇的身上,有被绳索捆绑的痕迹。”

“救护车不是我和老薛叫的,是赵柏志自己掐着时间点叫的。”

“除了顾仇自己,我们谁也不知道,在他心脏疼得难以反抗的那段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李培说完,再次搓了把脸,才敢抬眼去看习忧。

然后他就看见夜色下的少年下颌线绷得铁紧,眼眶红得骇人。

李培偏了下头,舌尖在口腔里勾了一道,心中极为五味杂陈,他说:“就是这么个理由,换我是顾仇,我暂时也不会想见你。”

“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要不要说,也是看顾仇意愿。但我不说,你过不久应该也会知道。”

“顾仇什么性格你也清楚,他不可能当一切没发生,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忍’这个字。”李培说,“我听到顾仇跟顾姨说了,要告赵柏志,告到他坐牢。”

第69章

李培走后, 习忧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

细细密密的疼好像就是从这会儿开始的,从心口处往外牵扯,一点点蔓延至浑身上下遍数不清的破皮烂肉里。

就像一个冷漠而不知苦痛的行客, 忽然被人打开了制痛的机关, 于是每一寸皮肉和骨骼都开始发疼。

他双手撑在两侧, 孤坐了一会儿, 直到额角掉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像是终于忍受不住那种疼, 他起身去了急诊。

抹了膏药、绑了绷带后, 习忧没离开,他去到住院部, 在一处等候区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手机一直被他攥在手里, 锁屏之下,是他和顾仇的聊天界面。

他偶尔解锁看上一眼, 那裹在心口上的疼, 便能缓上两分。

他太想上去看一看那个人了, 但他怕那个人会害怕。

在习忧的认知里,顾仇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 他性子直,脾气奓毛, 遇事要么巧妙化解, 要么直接硬刚。

如果一件事让他生了逃避的心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件事在某个层面上于他而言, 不说长期, 起码短期内超出了接受上限。

他想不通, 他难以忍受, 他陷进了死胡同……

倘若自己现在不管不顾硬是要出现在顾仇面前, 极有可能让他思绪打结,更为混乱。

就好比闭关静养的人被莽撞硬闯的人冲撞到,一时排解不得从而走火入魔。

习忧现在只能慎之又慎。

到最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想给那个人捎去一点自己的回音,便发了条消息。

简简单单五个字——

【我就在附近。】

一整晚,习忧就在这静坐中度过。

中途他合过几次眼,但都睡得很浅,且梦魇缠身。

那些梦很短,像一个又一个的碎片,连不成整体,却又有着相似的主题。

梦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拽向与目的地相左的方向。

每次醒来,都满头汗湿,像跋涉了千万里。

到了清早,他坐着揉了揉额角,然后给顾仇发过去一条:【我去学校了。】

一天的课结束后,他回到医院,还是坐在这一处,点进对话框,给住在楼上的那个人发消息:【我回来了。】

之后每一天都是如此。

这些以“我”开头的句式里,间或夹杂着“我去家教了”“我回家洗个澡”“我出去觅个食”……

顾仇从来没回过。

有时候习忧会守着对话框盯上好一阵,像是生怕错过左上角有可能会闪现出的那一句“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习忧也从没看到过。

好几次,他都想发“我好想你”“我想见你”,好像这样卖个惨,那个外冷内热的人就会心软地下一道“面圣”的旨意,他就能上去看一看那个人了。

也有好几次,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称了自己想见那个人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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