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擎低笑一声，背靠着栏杆，屋内照出来的光线折射到他的脸上，下巴上长出了短粗的胡茬子，道：“还没睡？”

方书摇摇头，举高手机让贺擎看到他全身：“才洗完澡，过一会儿再睡。贺哥没在家？”

方书去过贺擎家，明显看起来不像。

“在家，在老家。”贺擎道：“回来办点事。”

方书的睡衣很宽松，领口大开，阳台灯光落在他发梢上，带着湿润水汽。

贺擎看着小男生发从下莹润的耳垂，目光停了一瞬：“头发怎么不擦干？”

“擦了。”方书抬手摸了下头发，手心里一片水渍：“我稍后再擦擦。”

贺擎无奈：“睡前头发要擦干，我看着你擦。”

方书返回去拿毛巾。

游戏正打到精彩部分，余无为有些抑制不住，整个寝室里都是他的声音。

方书下意识捂了下手机。

贺擎笑道：“不用挡，比这更大的声响我都听过。”

方书放下手，拿好毛巾快速跑回阳台。

贺擎止住小男生关窗的动作，道：“先擦头发。”

方书缩回手，在贺擎的监督下把毛巾放在头上。

要拿手机，方书单手擦得慢，时不时换下手，屏幕跟着晃动。

贺擎靠着栏杆换了个姿势：“不用拿着手机，放到一边就行。”

“不用。”方书胡乱抓了几下头发，拉下毛巾，睁着眼胡说八道：“擦干了。”

贺擎有些好笑，他忍不住想揉一揉小男生的脑袋，手指触到屏幕，又收了回来。

贺擎想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贺小子！不是说陪我喝酒，还不快过来！”

贺擎叹了口气，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练车。”

“好。”方书点点头，伸过手要掐断视频电话。

贺擎忽然道：“娇娇。”

方书歪歪头：“？”

贺擎哑声片刻：“没什么，早点休息。”

结束视频通话，贺擎点燃一支烟，烟燃烧过半，才不紧不慢下楼去。

水泥坝上，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圆桌前，面前摆着烟，摆着酒，还有一堆混杂在一起的花生和花生壳。

听到动静，老头抬起头，扬声嚷嚷：“让你陪老头子喝个酒半天不见人，怎么，还要我亲自上去请你？”

“哪敢。”贺擎淡淡吐出口烟雾，拉开凳子在老人对面坐下：“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老人指着贺擎手上的烟，翻了个白眼：“你有资格说我吗？”

贺擎面不改色：“至少我没有一个月抽一条，还非得抽从烟厂直产的老牌子。”

老人：“……”

老人硬起脸色：“你是我的儿子还是我孙子啊？要你管！”

贺擎瞥他一眼，没反驳他，免得老人当场跳脚。

老人顾自生了会儿闷气，推开烟，倒上杯酒：“有事就回去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耗费时间。”

贺擎没碰酒：“抽完这支烟就走。”

老人：“……”

老人噎半天：“老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不尊老就算了，半点他的风采都没有继承到！”

贺擎“嗤”了一下：“把儿子赶出家门的风采？”

老人沉默下来。

“当年老贺做得确实过了些，不过，他们也并不好受。尤其是你妈，你外出多少年，她就盼你盼了多少年，她头疼的毛病也是在那些年落下的。”

贺擎低着头抽烟，看不清表情。

老人以为他不信，一口闷下酒，赶人：“爱信不信，滚滚滚，上楼抽你的烟去，一股子烟味，闻得我心烦。”

贺擎捏着烟头上楼，房间里黑漆漆的，楼下的灯光照到楼上来，把落地窗照亮一部分。

贺擎掐掉烟头，仰面躺到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知多久，拿过手机按了几下。

“贺哥。”

小男生软糯糯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来，贺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贺擎耙耙头发，压低声音道：“不小心拨到了你的电话……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有睡。”余无为打游戏打输了，气不过，拉着王楠要再跟对面玩两局，弄得寝室里闹哄哄的，方书根本没法睡。

方书听出贺擎的声音不太对：“贺哥你没事吧？”

贺擎视线落在不知名的黑暗中，沉着嗓子“嗯”一声。

方书不大相信，但贺擎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方书耳朵贴着手机，全神贯注听着对面的动静，寝室灯光铺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十点，寝室准时熄灯。

方书插上耳机，爬上铺，小声问：“贺哥，你还在吗？”

“在。”贺擎坐起身，蜷起一条腿，靠在床头：“娇娇，陪贺哥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