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辰和外婆碰杯，“我还要照顾你很多很多年，照顾到我头发也白了，牙齿都掉了，也要照顾你，宠着你，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老太太。”

外婆笑了，“那外婆成什么啦，老妖精啦。”

外婆吃了一粒青团，欢喜的说道：“真甜，真好，还是原来的味道。”

酒足饭饱后，外婆有些犯困，梳洗完后早早的上了床，云辰赖在外婆床边不肯回自己房间，吃过酒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显得年纪很小很乖的模样。

外婆握着云辰的手，“我困了，今晚就不给你准备小饼干和养生茶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你胃不好，身边可不能缺了小点心。储藏室的柜子里，都是你平日爱吃的，别等到没了再买，超市促销的时候记得要多囤些。”

“好。”云辰俯下身，将脑袋窝在外婆的胳膊旁，声音软软的，“过两天我俩去趟大超市，囤我的零食，囤外婆的麦片和芝麻糊，好不好。”

外婆轻轻的拍了拍云辰的肩膀，“乖囝回房休息吧。”

喝了酒的外婆面颊有些发红，显得气色很好，银色的白发拢在脑后，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风韵。

“我的外婆真漂亮！”云辰轻轻的亲了一下外婆的额头，“晚安外婆，明天见。”

外婆不舍的看着云辰，微笑的说道：“晚安，囝囝。”

天气晴好，外婆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很好，她坐上26路公交车，回到住了多年的弄堂，老街坊们都在，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女儿小满骑着脚踏车回来了，带了满满一篮子的青团，笑着分给孩子们吃，最后剥开一只红豆细沙馅儿的，送到了外婆的面前。

外婆接过来，笑眯眯的咬上一口，真甜，真好，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小满伏在她的膝盖上，笑着说：“妈，吃完这个青团，我就接你回家。”

外婆很高兴，小满站起来坐上脚踏车，拍了拍包着海绵和软布的后座，朗声说道：“妈妈，上车！”

外婆高高兴兴的坐上脚踏车的后座，小满一脚蹬了出去，“妈，坐稳了，爸爸和如哥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好……好！”外婆高兴的合不拢嘴。

老弄堂在外婆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外婆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慌张，“小满，等等，囝囝呢？”

小满骑得越来越快，“囝囝出去玩儿了。”

外婆有些着急，“不行，你快停下来，我要等囝囝一起。”

小满刹住车，一只脚尖点在地上，另一只脚还放在脚踏车的踏板上。

她回过头，这是一张与云辰有着五六分相似的脸庞，那么的年轻好看，她轻轻的将外婆的手臂揽到自己的腰上，“妈，这次囝囝就不和我们一起走了…你也舍不得让他陪我们一起走吧。”

外婆恍然大悟，她不舍的看向远方，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跌跌撞撞的奔到弄堂口，奶声奶气的喊着外婆。

外婆的眼里含着泪，想要回应，却不敢开口。

小满也回头看向弄堂口，小小的糯米团子慢慢的长大成一个漂亮的少年，他焦急的往她们的方向跑来。

小满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她转过头，春风拂过她的长发，空气里有着醉人的花香，“妈，我骑得快一些，保准让囝囝追不上我俩，估计小家伙会气得哭鼻子吧。”

外婆喉咙发紧，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朝云辰挥了挥，“乖囝，别追了，回吧。”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外婆不忍的将额头抵在小满的背上，没有再回头。

这天正好是谷雨时节，云辰一大早起床，出门去超市买了两蔟椿芽，一袋子新鲜的鸭蛋，炒了一大盘香喷喷的椿芽鸭蛋，煮了一大壶浓郁香甜的花生豆浆，拿出昨晚没吃完的青团。

看着简简单单一桌子的早餐，云辰很是高兴，急着想跟外婆献宝，才发现都过了八点半了，外婆还没起床。

云辰敲了好几次门，外婆都没应声，于是他轻轻的推开门，走进了外婆房间。

云辰发现外婆悄无声息的闭着双眼。

“外婆。”云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外婆没有回应。

“外婆？外婆……外婆你醒醒！”云辰眼里迅速的蓄满了眼泪，他固执的一声声的喊着，直至崩溃的跪在床边，竭尽全力的试图唤醒她。

然而最爱他，最舍不得他哭的外婆，这次却始终没有回应。

救护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远，殡仪馆的车已停在楼下。

云辰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站在弄堂口，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漂亮的长头发的年轻女子，骑着一辆红色的脚踏车，风卷起她浓密的长发，空气里有着晚樱和白玉兰的花香，她不舍的看着他，脚踏车的后座上，坐着他的外婆，外婆唇边带着笑，朝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