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张躺椅坐了上去，“我觉得还行。”

“吃点水果吧，”陈侗拿了刚切好的水果盘出来，“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声。”

“说不准什么时候有空，下午正好没事，就过来了。”

“还不是你非要组个乐队？”亓禛桦说，“不如别干了，来公司跟我干。”

“我干什么都不会去公司跟你干的。”亓秋野语气平淡，“你现在也管不了我了。”

这么多年，这两人说话的态度一直这样不冷不热，刚出国那段时间，亓禛桦总是监视着他，让他把所有有关联的人的联系方式全都删掉，生怕他再和国内有什么联系。还专门让两个人形影不离地跟着，亓秋野忍不住又跟他大吵了一架。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亓秋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一个空间里，有时是书房，有时是卧室，一呆就是一整天。

再后来他就突然变得正常了，只是明显感觉到了和以前的不一样，他不再会和亓禛桦争吵，任何事都轻描淡写，亓禛桦偶尔故意来碰他的刺头，他也是等亓禛桦说完，然后淡淡应几声，像一拳砸进棉花。

他觉得没意思，跟他争论根本没有意思，因为亓禛桦从来不会去理解。

陈侗担心两人的关系被这一句两句又弄僵，说；“行了，都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们让我回来，不是也是要提过去的事吗？”亓秋野说，“之前我出那么大的事你们都没说什么，任意初一出现，我爸反应就跟雷达一样。”

亓禛桦倒也不气，亓秋野现在就喜欢这样气他，像挑衅似的，他喝口茶，说，“那你说说？怎么遇上了？”

亓秋野静了一会儿，头顶的太阳有些刺眼，他换了个方向坐，让阳光照在他后背上，说，“偶然碰见的，其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在我们公司电梯里，他来给骆添做心理咨询。”

“我以前觉得，缘分这种东西说得挺玄的，就好像是人们为了解释某种联系而添上的称谓，其实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但是在任意初这里，我希望我们的缘分不断，我也开始自欺欺人，甚至每年都给他过生日。”

“你们不知道吧，我每年4月24日都会买一个小蛋糕，因为我答应过他，每年都要陪他过生日。”亓秋野说着，淡淡笑了起来，他语气平平，每一个字都说得轻松，“你们之前不是问我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吗？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着我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任意初告诉我，是可以一辈子的。”

一阵风轻轻吹过，带起发丝，亓秋野抬眼看着他们，说，“我在他的书房不小心发现了一本笔记本，里面夹了九片银杏叶是用来记录时间的，他像写日记一样记录下所有他认为开心的事，笔记本的扉页写的是——分享给亓秋野。可是这本笔记本是他藏起来不愿意给我看的，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感受，反正当时我看见他匆忙扑过来从我手中抢回去的时候，感觉就像有人拿着刀捅我心窝一样。”

“我还问他，如果我没有回来怎么办，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亓禛桦和陈侗安静听着，相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给出答案。

亓秋野便接着说：“他说失联的人是很难重逢的，忘记一个人需要时间，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我是在他最喜欢的时候离开的，他说……

他说不定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一辈子啊，太久了，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态度，但我不想让他自己一个人了，”亓秋野笑道，“你们要是愿意，我下次可以带他一起回来，你们可以看看，一定会喜欢他的，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但我不会再和他分开。”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云层遮挡住了，亓秋野抬眼望去的时候只剩下云层中透出的日光，不远处的绿植在轻风中不停左右摇摆，他伸出手给自己喂了块苹果，静静等待陈侗与亓禛桦的反应。

亓禛桦手中还抱着茶杯，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已经放凉，这是过了多久？他意识到冬天好像要来了。

陈侗叹了口气，她并没有亓禛桦那样偏执，这么多年，他早已不在意亓秋野性取向这件事。那年他强行折断亓秋野刚生长出来的羽翼，逼迫他往悬崖下跳，那时她就知道，亓秋野也是偏执的，和亓禛桦一样。

陈侗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亓秋野说：“心理咨询师，很难约到的那种。”

陈侗看了一眼亓禛桦，不知道盯着前方的什么在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陈侗知道，亓禛桦正竖着耳朵听呢。

“吃了晚饭再走吧？”陈侗起身，她耐不住这样的凉风了，“一年也不见你回来几次，跟你爸再多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