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嘛嘛 + 花臂 + The Sound of Silence + 我是J + Déjà vu(12)
小时候他经常缠着我和他一个被窝,想起那时候,我的感知系统就像电流过载似的,嗡嗡的有点麻,突然之间,好像是停电,我的“眼”前唰地黑下去。
“J,怎么办,我喜欢你。”
不,如果是停电,红外系统会自动启动,我是发生故障了。
“不,不是喜欢,是爱。”
我可以选择报错,但那样会被返厂,以我的服役年限,大概会回收报废。日志里,小学门口那个甲字号出现了,超期服役的可怜虫。
看不见,但我觉得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触碰我的脸,我怕,怕得不敢动,怕被他发现,这时候远处砰砰响了两声,识别系统还在运转,是烟花。
“J,你看,”他从我身上撑起来,快乐地说,“好美。”
我静默了一阵,模仿他的语气:“是呀,好美。”
好美。
7
我是J。
把牛奶放进冰箱,我去开门,门外是美玲,穿着桃红色的小裙子,画着淡妆,头发上的蝴蝶结发卡很可爱。
“嗨,J。”她笑着打招呼。
“嗨,美美,”她小时候我就这样叫她,“我去叫花花。”
拐过客厅拐角,听到她有些失望地咕哝:“还没起床吗,大懒虫……”
他已经起来了,我知道,二十岁小伙子的精力旺盛得吓人,我推开门,看他裸身躺在床上,桌上的牛奶喝完了,我拿起杯:“美玲来了。”
他立刻把头上的虚拟设备拽下来:“她来干嘛?”
“大概……”我转身就走,“是你约了她?”
他从床上跳下来,急切地拉住我:“我没约她,真的。”
“穿衣服吧,她在等你。”
他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跟谁他都不这样,只这样对我:“我不去,”他嘟着嘴,“你让她回去。”
我没有叹气功能,但模仿着人类叹气的样子,在门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美玲很好,你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
“我不需要女朋友,”他笃定地看着我,“我需要你”
我以人工智能特有的冷漠回应他:“她在等你,出于礼貌,你应该去,马上。”
“我不去。”
我不出声了。
“你别不出声,别用你那套系统静默对付我!”
我仍然没有声音。
他急躁地绕着我转,大吵大嚷,大概有十多分钟吧,他放弃了,负气地套上衣服,摔门而去。
阳光从南向的小窗越升越高,在斜射的日光里,我一直坐在那个沙发上,直到中午范太太捋着头发进来,看见我,诧异地叫了一声,然后又叫一声,很快,她蹲下来,反复按下我“耳”后的重启按钮:“到底是坏了,”她嘀咕,“客服电话多少来着……”
8
我是J。
出厂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我面临了被报废的命运,是花花一再坚持,我才回了家。
范先生花了大价钱翻新我,这笔钱足够他买一个全新的庚字号,但他没有,因为我是家人——花花这样说。
翻新只能维持我最基本的机能,识别、分析、反馈,家务一类的力量型或精细化工作已经不再适合我,五年来,我每天就像个尊贵的客人,闲在这个熟悉的“家”里,看着范太太和美玲忙碌。
对,美玲,她和花花处朋友了,像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年轻人一样,恩恩爱爱。
“J,你看,桃花开了!”
“J,你想不想试一下颈部按摩?”
“你很适合黑色哎,J,穿上看看!”
她总是笑得甜甜的,戴着可爱的蝴蝶结发卡,一边拉着花花的手臂,一边牵着我,我用我翻修过的分析系统都能得出90%以上的正向结论,花花眼里没有她。
“J,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当我偶尔陷入启动困难,或是周围没有人,他就会悄悄对我说,“对不起,那天不应该离开你,对不起……”
这些年他总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服务手册里没有,于是只好沉默,这让我和他渐行渐远,像两条路上跑的车,一辆向着日暮,一辆向着黄昏。
9
我是J。
最近我经常出现“幻觉”,对于人工智能,这应该叫识别功能障碍,周围安静的时候,我总是听到系统警报声:警告!未经许可不得接近人类婴儿!前方两米,禁止靠近!警告!未经许可不得接近人类婴儿……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处理器都产生一种强大的扰动,强大到我坐立不安,甚至动作失调,对人类来说,这种状态应该类似于“悲伤”吧。
我去冰箱拿牛奶,走过客厅拐角,看到牛奶已经倒进杯里了,端牛奶的“人”有着柔软的仿真皮肤和人造纤维毛发,是庚字号,范先生新买的服务型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