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又羞又气，忙站起来。

站起来得太急，林准拐了一下，又跌回李洛卡的怀里。

他好像听到领导轻笑一声，揽紧了他的腰，腿也支得更稳。

“算了，你就坐这里吧。”

他瞥过头，李洛卡好心情地勾着嘴角，嘴里哼着小调，翻看着他的作业。

无语，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投怀送抱似的？

投怀送抱的林准闷闷地想。

“做得不错。”

其实林准理解能力相当可以，他跟着李洛卡将句子结构抽丝剥茧以后，很快就上手了语法逻辑。

“如果说语法是英语的骨架，那单词就是英语的血肉。”李洛卡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本崭新的雅思必背8000词，“一天背100个，80天就是8000个。”

察觉到怀里人的背脊明显绷直，李洛卡凑近了林准，低声安慰道：“按照不同词根词缀去背，就会快很多，酒店的房间我给你续上了，今晚我来教你。”

林准背绷得更直了。

什么叫「今晚我来教你」，他们就不能大白天在公司进行健康友好的教学活动吗？

“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不等林准吐槽出口，李洛卡轻拍了拍他的背，恰好门口也响起了敲门声，林准像屁股上装了根弹簧，嗖得窜起来。

心情比猫咪弄乱的毛线球还乱，林准像只偷了奶酪的小老鼠，慌乱地从李洛卡的办公室里逃窜出去，进来的Kyle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林准，不由地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脸红得像唐人街上挂的大红灯笼似的。

“A组那个林准果然是有后台的。”

林准的脚步停了下来，半掩着的茶水间正在以他为主题进行着八卦盘点。

“谁说不是呢，你们还记得去年那个跟BCG做的case吗？那么好的case凭什么给他做，他连海外背景都没有，当时还特意给他配了个翻译，真是笑掉大牙了，外企出去的还要配翻译。”

“对对对，还有前年的最佳新人奖，他哪里有什么大的业绩啊，平白无故拿走十万块的年终奖，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准僵住了，里面说话的同事，他好像都认识。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Lucy跟我说新来的manager要做林准提出来的plan。林准才在研发部呆了几年？Mary做了8年的senior提的plan也照样被failed，关系户来Pearl做什么呀，站着茅坑不拉屎。”

他定定地看向茶水间露出来的光，好像再往前一步就是地狱。

“Stop gossiping.（别再八卦了。）”略带怒意的声音从林准背后响起，林准抬起头，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李洛卡漂亮流畅的下颌线，“Don't you have things of your own？（你们难道没自己的事做吗？）”

修长的手从林准身后伸出，朗姆酒混着琥珀木的味道包裹住了他，瘦长笔直的手指推开了茶水间的门。

“One more time I hear you verbally bully other staff and I will report it to the HR system.（再让我听到一次你们口头霸凌其他员工，我就会举报到人事系统里。）”

李洛卡顿了一下，镜片里泛着残忍的光，如同沼泽池里的鳄鱼盯上入侵领地的盗猎者。

“I mean it.（我说到做到。）”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被当事人发现在背后讲别人坏话更尴尬的事情了。

茶水间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一个敢抬头看李洛卡，全都垂着头讪讪地溜出茶水间，只有最后一个人在经过林准的时候，小声地说了抱歉。

狭窄的茶水间空旷起来，林准攥紧拳头，面色惨白。

林准承认自己或许没有能够与同事们匹敌的高学历，但这不代表他的能力就一定比他们都差。他接手的每一个项目，撰写的每一份报告，都是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成果，凭什么到了他们嘴里就那么的不堪。

“林准，这本书你还没拿。”李洛卡追出来本来只是为了给林准他忘记拿走的单词书，却没想到撞见林准被职场霸凌的这一幕，他低下头，轻声细语，想安慰林准，“别理他们，他们只是在嫉妒你。”

李洛卡身上的香气又袭来，可现在的林准再闻到却只觉得想吐得厉害，万般的委屈转变成了对李洛卡的厌恶，他用眼刀剜了李洛卡一眼，恶狠狠地推开他，用尽全力憋住眼泪，飞快地跑开了。

李洛卡无声地望着林准离去的背影，光影落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阴翳的怅然。他咬紧牙关，重重地捶向墙面，声音震响，手上的书脊被震散了架，乱了一地。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深吸一口气，又戴回眼镜，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墙上留下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