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54)

“怎么了?”

陆邀屈着手指,指背极轻地略过虞了眼角,低声问他时,声音有些微妙的哑。

虞了收紧的五指,酸麻的感觉从心室出发,一泵便随着血液迅速淌遍全身:“你的眼睛里明明没有虫子,只有……”

陆邀拂过他的额角,声音更轻:“只有什么?”

只有,只有我。

虞了呼吸紊乱,被引导的答案在他唇齿间绕了半晌,被对方有意无意牵引着即将脱口而出——

“小陆,在不在?赵姐找你帮个忙!”

像是膨胀到极点被猝然扎破的气球,所有的难以言喻顷刻消散。

脚步声靠近,虞了如梦初醒,迅速松开陆邀肩膀上被抓得起褶的布料,又被扶着站直。

“先出去吧。”

陆邀神色恢复如常:“这里面灰尘大,别呛着了。”

虞了心神不定,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手里抓着的几张稿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捏着全是褶子,没法再看。

陆邀站在原地,目送虞了踩着凌乱的步伐消失在视线,低头看着掌心已经干掉了的字迹,忽地笑了。

他闭上眼睛仰头靠着窗,盛着光抬起手,掌心虚虚盖住脸,“虞了”两个字就被轻轻印在了唇上。

-

虞了觉得陆邀好像在他心里头偷偷扎了根,具体表现为不管他在做什么,思绪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陆邀,而当陆邀在他视线范围时,他就改换眼神飘向他了。

有点突然,又不是很突然,感觉更像长久的沉积,只是他笨,反应慢,到今天才恍然发现。

也不知道是好势头还是坏势头,他想,莫名其妙的这么粘人,应该是不太好的吧。

风吹落一朵槐花落在他画纸上,被他心不在焉地拂,又跌进了一旁调色盘里,绿底飘的白花,煞是好看。

画纸上是晕开的小镇山水,寥寥几笔勾勒的场景轻盈漂浮,树景山雾虚无缭绕,一如他现在的心情,烟雨朦胧,刻画不清。

他在咬着笔头发呆,楼上的人也在看着他发呆,各自赏景,互不干扰。

忽然一地雨水落进调色盘,推着那朵槐花荡开涟漪。

很快又是一滴,不偏不倚砸在虞了鼻尖,砸得他回了半截神。

夏天的雨就是小孩儿的眼泪,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槐树巨大茂密的树冠为他挡了大半,而界外不消片刻就被豆大的雨点淋湿了整个地面。

阵雨了!

虞了总算彻底回神,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

一直关注着虞了的关证也吓了一跳,赶忙从楼上奔下来,手脚利落帮着虞了把东西搬到檐下。

还好他们动作快,只是肩膀上湿了几点,没有挨淋。

“谢谢啊。”虞了拍着头上的水渍跟关证道谢:“这么巧你就下来了,作业做完了出来透气?”

关证不敢说自己一直在楼上看他,摸摸鼻尖,只能囫囵应一声:“差不多吧。”

虞了倒了颜料,把颜料盘洗干净,又拿上素描本往楼上走,关证站在他旁边看着,见他要上楼,也跟着迈开步子。

陆邀拎了东西从外面回来,雨势太大湿了上衣大半。

他把菜分类放进冰箱,转头时正好看见虞了推门进了房间,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还跟着一个关证。

当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门后,陆邀收回目光,拿了瓶水后关上冰箱回到檐下,熟练从小粉身上摘下一朵,招了蜷在墙角打瞌睡的水财过来,把花放在它嘴里叼好,摸摸它脑袋,又调转方向拍了拍它屁股。

水财是只可聪明的狗狗,加之上次的经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摇着尾巴哒哒哒就往楼上跑了。

虞了不知道关证在他后头跟着,回身时吓了一跳:“兄弟,你怎么走路没声?”

关证想了想,指着自己拖鞋:“可能因为鞋底是泡沫的吧。”

柜子上东西搁多了就有点乱,虞了一边收拾一边问关证:“怎么啦,找我有事?”

关证吞吞吐吐一阵,答不上来。

他当然找虞了没事,就是鬼使神差跟着虞了上了楼,一下忘了回自己房间还得再上一层,于是鬼使神差一路跟着人家回了房间……

但万万是不能这么回答的。

他欲盖弥彰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问你一下,以为没事我能不能上你这儿来坐坐?”

虞了一下转不过弯,头冒问号地转向他:“啊?”

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他们既不是同学也不是什么邻居,大家都是入住一家客栈一间房,说这种“来坐坐”的话为免有点奇怪吧?

何况他这儿也没茶可以冲给他喝啊。

关证嘴巴快过脑子,说完当即就后悔了,虞了的反应更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只是有些话说都说了,撤不回,那就总得想办法找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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