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睐+番外(161)

可是山城比安城还大,倪星桥想,我真的还能找到他吗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那个隔断间的房东。房东说“警察又来了,让我们这个星期之内把隔断都拆了,实在不好意思啊,大家只能搬走了。”倪星桥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再一次意识到,姚叙什么都没法留给他了。

第八十七章

当关于姚叙的东西一件件都被回收,被告知暂停,倪星桥觉得就好像在把他一点点推进焚化炉。最后,他把出租屋的钥匙交还给房东那一刻,就是他的骨灰被洒进大海的时刻。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念姚叙的时候,那份想念从此也无处安放了。倪星桥客客气气地跟房东道了谢,拿着那仅有的几样东西离开了那里。

姚叙的黑色双肩书包,还有当初他拿来给对方的几件衣服。

那个人匆忙离开时,有没有遗憾过不能带走它们天气炎热的八月天,倪星桥走在街头。

几分钟之前还是烈日高照,突然就下起了暴雨来。他躲进旁边的一家便利店,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的雨。

阵雨,说来就来,说走倒也快。

十来分钟,乌云挪去了别处,暴雨只剩一地的潮湿。

倪星桥走出便利店之前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过去,紧张又生疏地买了一包烟。拿着烟出门,突然想起没有火。

他又折返回便利店,花了一块钱买了个打火机。倪星桥第一次喝酒是因为想姚叙。第一次抽烟也是因为想姚叙。

他躲到巷子里,背靠着湿乎乎的墙壁,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根烟,笨拙地放在了嘴边。

倪星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没有人的小巷子偷偷抽烟,可是他试过了,不管做什么都缓解不了自己对姚叙的想念,只剩下这一个办法还没试。烟点燃了,呛得倪星桥咳嗽了好几声。他皱着眉,有些嫌,但还是再次放到了嘴边。他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力一吸,这一次被呛出了眼泪。

那感觉实在难受,可倪星桥却突然之间尝到了甜头似的,自虐一样大口大口地吸烟,呛得自己眼睛通红眼泪直流。

他靠在那里抽完了一根烟,感觉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

倪星桥走出巷子,继续往前。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想回家,也没别处可去。

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他打算再看看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毕竟再过一段时间,他也将要离开。

在他看来,姚叙只有两个去处,要么安城,要么山城。

倪星桥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对方就在他周围。

闭上眼,他闻到的雨后花香,姚叙也一定闻得到。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走累了,倪星桥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儿。

又是一条巷子,房屋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砖墙都有些斑驳。

右手边的电线杆上贴着脏兮兮的小广告,左手边是一排店铺,距离他最近的是一家纹身店。店名他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

但门口挂着的小牌子上写着一句话纹身是灵魂的隐喻。

倪星桥驻足看了很久,然后迈上台阶,走进了那家纹身店。

当他再出来,天已经快黑了,从此,他手臂内侧多了一句话。用法文写成的诗。Mon ame eternelle, Observe ton voeu Malgre la nuit seule Et le jour en feu.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他走进这家纹身店的时候,并没有想好要纹什么,而当他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喝完了店长姐姐给他的冰镇气泡水,也讲完了他对一个人的等待和思念,店长姐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给他。

那是法国诗人兰波的诗集,店长姐姐翻开,指出那句诗。

而倪星桥,喜欢这诗,也喜欢这诗的名字。“兰波的《地狱一季》,”店长姐姐说,“年轻的兰波与诗人魏尔伦相爱,张扬放纵,恃才傲物,两个人都是天才也都是疯子,魏尔伦甚至因为兰波要离开,开枪打了他。”

倪星桥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倚在桌边的店长给他讲这首诗的由来。

“之后魏尔伦入狱,兰波独自返回法国,写下了这首诗。”

倪星桥对这些诗人毫无了解,他只是曾经听说过兰波。

但他对这句诗着了迷,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心灵写照,他的灵魂始终注视着姚叙的心——尽管对方在他不知道的远方。

倪星桥从小就怕疼,小时候他跟姚叙一起打疫苗,人家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却能哭上半天。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为了姚叙,忍受几个小时的疼痛,让那句诗永远地留在了自己手臂内侧。出门时,倪星桥觉得他纹的不只是一句诗而已,更多的是他对姚叙无处发泄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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