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番外(83)

许佑铭于是和他说了上午的事。

周强“哦”了一声,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迟疑着开口:“许哥,你二十几岁了都不搞对象,村花都不搭理,我其实就觉得奇怪了……但要是喜欢男的,那可是犯了流氓罪,要蹲大牢的。”

许佑铭笑起来,他当然明白,前段时间严打,流氓罪的别说蹲大牢了,枪毙的都不少。

“那是仙人。”最后他说。

周强斜过眼睛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觉得许哥这是魔怔了。行吧,他想,怪力乱神的虽然不够唯物,总好过做流氓。

许佑铭看着堆满地的老房梁,欣喜地想着:明天那人要是过来要房梁,我一定要问他的名字。

但是第二天,那人没有来。

之后几天都没有来。

许佑铭跟附近村民打听那样一个人,个别村民有点印象,只说那人应该不是本地人,似乎来这找点什么东西,也不知找没找到,反正已经走了。

许佑铭怅然地想:也许那个人,真的是仙人吧。

可惜许佑铭弄丢了他的“仙人”,他四下寻找而不得,整整十五年,再无音讯。

这些年里,他心无旁骛地努力工作着。

他重诚信、有胆识,在改革的春风下,带着一众兄弟慢慢走上了康庄大道,最终成为了成功的企业家,变成了大人物。

大人物却迟迟无法落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知道他在执拗些什么,一直到了快40岁,都迟迟不肯结婚。

他把父母从老家接来了Z市,让妹妹和妹夫帮忙一起打理自己的生意,他跟家里人说:“我不会结婚了,以后这点家底全都留给外甥吧。”

父母当然是不开心的,但是笤帚都打断了三根,儿子就是不愿结婚,也不说为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好歹现在是新社会,儿子又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总不能绑着他去入洞房吧?

其实许佑铭自己都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90年代社会风气开始变得开放,同性恋的小圈子也渐渐在地下形成。他知道了自己确实是喜欢男人的,可是那些俗人他一个都看不上,每每只是回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的“仙人”——即使多年过去,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仙人”的模样,那一双眼睛,却还是常常出现在他梦里。

许佑铭知道自己是固执的,但是他从来不认为固执有什么不对。

要不是他的固执,他也不可能挣下现在这一份家业。

要不是他的固执,他也不可能在时隔十五年之后,再次与那人重逢。

许佑铭也是普通人,这些年每当他感到心无所依,就会在家里焚香打坐,静思冥想。近不惑之年时,他开始信佛,虽没有皈依,却是每月两次必然往庙里跑。

他与法相寺的主持如尘法师结成了忘年交,常常一起探讨佛法。

佛法可以淡化他在生意场上的杀伐气,洗掉日常应酬中的烟酒气,也帮他平静了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甘与寂寞。

直到那一日,寺庙里办法会,除却一般的燃灯诵经,如尘法师还请来了他的一位朋友,为众僧演奏古琴佛曲。

许佑铭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仙人”。

可“仙人”终归不是仙人,虽然他坐在琴后的模样超凡脱俗不似凡人,许佑铭却看到他与十五年前不同了。

眼神依然清澈,却多了沧桑;眉目依然如画,却也染了风霜。

我们终归是蹉跎了太多的时光,许佑铭想。

李彦一曲奏毕,抬头起身行礼,随即便愣住了。

他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长相普通的陌生的男人,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三分隐忍,三分困苦,三分希冀,和十二分他看不懂的复杂情愫,直看得他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听懂了我的琴音吗?李彦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他多年前与妻子离了婚,之后又遭工厂倒闭不得不下岗,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生活,除了祖传的琴艺一无所长,这么多年来过得颇为郁郁。他刚才弹的是一曲《普庵咒》,可普安十方,消灾解厄,他以为自己在演奏这类佛曲时已经足够平心静气,莫非还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听出了他内心的声音?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心中都觉得十分欢喜。

一个想的是古时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眼前这人可是我的钟子期?

一个想的是九天仙人落凡尘,我这次就算不择手段偷走你的羽衣也要留住你,要你做我的妻。

法会结束后,二人并肩同行。

许佑铭率先开了口:“不知您怎么称呼?您琴艺这么好,收不收学生?”

“鄙人李彦。”李彦笑着说,“收徒从未想过,奇淫巧技而已。不管黑猫白猫,抓不了老鼠的就不算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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