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56)

作者:刀上漂 阅读记录

阿宝,便是那位歌女出身,引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纭,国朝新立的皇后。

“本宫命你画赏秋图,为何画中只见花木扶疏,不见本宫。”赏“字从何而来?梁大人,是你眼瞎了,还是你太眼高于顶,眼中没有我这个皇后?”

她立在那里,嚣张又跋扈地质问他,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虽绷着嘴角不笑,眉眼间却俱是藏不住的狡猾笑意。

她长高了,也长开了,也……

认不出他了。

梁元敬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低眉敛目答:“我画了。”

他抬起眼,嗓音发苦,滞涩地喊出那个称呼:“皇后娘娘——”

“就在画中。”

当夜,回到家中。

梁元敬翻箱倒柜,找出这些年画过所有阿宝的画像,一张张地丢入火盆中焚烧殆尽。

错了,画错了。

他是按照自己印象中那个小姑娘的影子画的,可她早已长大,眉眼褪去稚气后,果然如他所料,容色倾城。

她甚至比他想象中出落得还要美丽动人。

梁元敬执了笔,蘸了颜料,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地描摹,画下她如今的样子。

待画好后,他低头看着画,怅然若失,胸中忽然传来一阵锥心之痛,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噗地一声,一大口血雾喷出来,恰巧洒在刚画好的画像上,玷污了画中美人笑吟吟的眉目。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蝉娘

冬日暖阳灿烂, 从窗格洒进来,拂在人脸上,照得人也懒洋洋的。

阿宝睡了一个好觉, 伸着懒腰美美地醒来……

等等, 醒来?!

她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愣愣地看着自己实实在在的身体。

梁元敬早就醒了,倚在床头, 一条长腿支起, 不知看了她多久,见她醒来, 神情无比自然地问:“饿了么?余老还没回来。”

“……”

“我怎么还是人?”

阿宝戳了戳腿上的肉, 触感很真实。

梁元敬未说话。

她蓦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

“带你出去吃早点,可以么?”梁元敬问。

“吃什么吃!”阿宝勃然大怒, “你是不是又放血了?”

“没有。”

“我不信!”

阿宝上前,将他左臂的中衣袖子撸上去, 上面没有伤口, 梁元敬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仿佛在说:看罢,说了没有。

阿宝冷笑一声,立即松开他的左臂, 要去捞他的右臂,他这下脸色大变, 将手臂往身后藏,却敌不过阿宝的坚持, 最终被她用膝盖压着, 抓着手臂卷起衣袖。

伤口被包扎得很潦草, 挣扎间,已有血迹从白布下渗出来,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阿宝眼神呆滞,彻底地愣住了。

梁元敬将衣袖放下去,温和地说:“没关系的,皮肉伤罢了。”

他欲抬手来摸阿宝的脸,却被阿宝“啪”地一声,将他的手打开。

梁元敬一怔。

“皮肉伤?”

阿宝眼睛赤红,泪珠滚滚而落,将他的衣袖拂上去,将他鲜血淋漓的手臂抬到他眼前,咬牙恨恨问道:“看清楚了!你管这叫皮肉伤?你是不是后半夜压根没睡,一直在放血?!”

梁元敬急忙道:“真的没有!”

“给我说实话!”阿宝满脸泪痕,冲他崩溃大吼。

“只放了三次而已,别哭。”

梁元敬手足无措地想给她擦眼泪,又怕惹她生气,手伸至半空,不敢上前。

阿宝再也忍不下去了,推开他跳下了榻,光脚冲出房门,在院子里埋首大哭起来。

是她的错,是她太自私太贪婪了,她不该招惹梁元敬,她害得他浑身满是伤疤,那么美好的身体,却因为她伤痕累累!

天呐,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为什么要答应与他成亲?她如今是什么?是孤魂野鬼!

她该怎么办?她要拿梁元敬怎么办?

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手里拿着刀子说划便划,都是为了满足她的贪欲,会不会有一天,他为了她流干全身的血液而亡?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性,阿宝就心中一窒,呼吸不上来了。

“阿宝,不要哭了。”

梁元敬来到她身边,学她席地而坐。

阿宝从胳膊里抬起头,红着眼瞪他:“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你走远点。”

梁元敬温和地笑了:“娘子,今日是我们成亲第二天,你就不想理我了么?”

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听话地挪远了些。

阿宝一愣,瞪了他一眼,心想谁是你娘子。

梁元敬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道:“昨夜拜了天地的,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

阿宝心想我就说话不作数,你管我?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双绣鞋,道:“不与你说话可以,但能穿上鞋么?户外天寒,别着凉了。”

阿宝心想我是鬼,你让鬼着一个凉试试?

梁元敬见她果然开始不理他了,便自顾自拿了鞋,要帮她穿上,可刚要套上时,手中的绣鞋却凭空消失了,阿宝的身体也重新变得透明。

阿宝若无其事地将脚收回去,嘴上奚落他:“怎么?是不是要继续放血?”

梁元敬掀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宝嘲讽道:“你有多少血?能撑上一天一夜么?是不是非得将血流干才肯罢休?梁元敬,我已经死了,为何你总是不肯承认这件事?”

梁元敬没有与她争吵,垂头沉默良久,忽道:“我只是想让你睡个好觉而已。”

“……”

阿宝又无话可说了,她将头偏去一旁,咬牙低骂,呆子!

二人闹了会儿别扭,阿宝催促梁元敬回房去上药,只是她依旧不肯好好跟他说话,也不肯看他。

梁元敬知道她还在生气,只得轻轻叹了声气,在脑中搜寻着哄她开心的法子,他其实也没什么招数,只有买糕给她吃而已。

可要吃到糕点的话,又必须将她变成人,她只会更加生气,这是个难解的死循环,看来自己确实是太闷了,连怎么哄娘子开心的手段都不会。

梁元敬惆怅地叹了口气。

“?”

阿宝不解了,难道不是她在生气吗?怎么他还愁眉锁眼的?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忽听院中有人在敲门。

阿宝本不想开口,但梁元敬还在盯着她看,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意思,她不得不偏头冷冷地对他说:“还不去开门,余老回来了。”

梁元敬这才回神,穿好外袍去开门。

阿宝跟在他后头,忽然想到门外的人应该不是余老,因为余老回家不会敲院门,直接推门就进了。

果然,只听一声“梁公子”,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腮上生着一枚大黑痣,正是老熟人王媒婆。

她来干什么?不会又是来给梁元敬说亲的罢?

阿宝心中登时升起了浓浓的敌意,警惕地盯着王氏,然而人家不是来说亲的,而是请梁元敬去画像的。

梁元敬闻言拒绝:“我现下已不为人画像了。”

自从他的画在坊间价值一路疯涨,许多普通人家因为拥有他的画作而一夜暴富,亦有人为了收藏他一幅画而倾家荡产,梁元敬便再也不帮人画像了。

王氏苦苦求道:“梁公子呀,你好人有好报,就应下这一回罢,那姑娘实在太可怜了。唉!老身都不知该如何说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惨?怎么个惨法?

阿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小声嘟囔道:“怎么也不说清楚,为什么会惨……”

“要去看吗?”梁元敬问她。

阿宝:“……”

王氏:“???”

“说了有外人在,不要跟我说话!”

阿宝郁闷地瞪他一眼,飘去离他最远的地方了。

-

日中时分,梁元敬和阿宝跟着王氏走进了一家民户。

这次求画的苦主姓郭,在汴河岸边经营一家茶寮谋生,除了他的浑家外,家中还有一儿一女,幼子才八岁,长女已二十有三,单名一个蝉字,相熟的左亲右邻便唤她“蝉娘”,郭父此次正是为了蝉娘才请梁元敬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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