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个猫饼+番外(49)

作者:柳千枝 阅读记录

外婆安慰了孙子,也真心实意为秦奶奶抹了两滴泪,但看到李老二的身影时她当场翻了个白眼,远远地就走开了。本来过来打招呼的李老二僵在当场,愣了愣,也没再自讨没趣,转而去了另一边。

秦岁是秦奶奶的亲孙子,自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阮裕被他拉着走在他旁边,而封行远跟着村上的人走在后头,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前方。

凌晨的山路并不好走,况且路面上还尽是积雪。冷冽冰凉的空气像钢针扎进肺里,封行远把衣服领子扯上来一点,略微挡住了一点点寒冷。

前头秦岁踢了块石头一个踉跄,阮裕扶了他一把。几个月前,阮裕和秦岁大概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相互搀扶、相互慰藉的一天。

新坟筑成,秦家人在坟边的树上挂了盏灯笼。

坟头上挂的纸在风中摇曳,围了一圈的花圈静静靠在一边。人们陆陆续续下山去了,最后连秦家一家人也离开了,而秦岁和阮裕还坚持留下。

封行远也想留下来,但在阮裕的坚持下,他也只好先回到村子里去等着。

他并不知道阮裕和秦岁会聊些什么,也许是关于秦奶奶,也许是关于阮裕的过往,又或者什么也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待着。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玄而又玄的指向,动身从榆州市区来到牛角乡的时候,封行远脑子里其实是一片混乱的。担忧是他身体里顺位第一的情绪,他怕阮裕出什么事,急切地想要找到阮裕,确认这突然离开家里的小猫是安全的。路上听到小陆说起来那些模糊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时,封行远也是真的有些害怕,怕真有那么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跟着阮裕伤害阮裕。

从那堆乱七八糟的荆棘里把阮裕刨出来之后,这几天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好好交流过,他知道也理解阮裕为了秦奶奶千里奔赴的举动,但仍然不知道这小猫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留在了那个小房子里……

封行远想问,却一直没有找到什么问出口的机会。他这些天一直隐约有种不安感——如果阮裕是主动选择离开,也许不会希望他这样穷追不舍地找过来。

他知道他们应该聊一聊,也一直在等。

不过封行远暂且没有等到阮裕来找他聊,那个被请来村子里做法事的道人先找过来了。

“封先生,你不是本地人吧?”那人摘了小墨镜,应该是故意走得慢一些,等封行远走前来时便凑到了他身边。

“嗯。”封行远记挂着阮裕,心不在焉地回应。

“在下——”那人刻意顿了顿,“师从三清山,七岁开天眼,九岁入玄门,一眼就能看出来封先生你龙章凤姿与众不同……”

封行远听他这么说,想到陆云山也说自己是三清山的,打断了道人的“吟唱”:“你们三清山每年招很多人吗?”

“啊?”道人懵了懵。

“算了,你直说吧。或者我问你也行,你昨天晚上一直盯着我们做什么?”封行远昨晚本来就想去开门见山地问问,但被这人避开了,现在可巧这人主动来找他了。

“也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劝你一句,离那个小男孩远一点,不然啊,你指不定哪天得栽跟头。”那道人见封行远唬不住,收住了不大正经的神色,这样说着,递了张名片过来。

那张名片——与其说是张名片,不如说只是一张纸板切成的片儿,裁得还不怎么方正,一面用油墨印着一串数字,和可能是设计过的签名,封行远仔细看了看,分辨出写的是“绪明”二字;背面儿写的是“丧葬一条龙”。封行远克制住自己当着人的面把这张纸扔掉的冲动。

“我本来也不欲掺和这事,谁让……”道人从包里翻了只竹制的烟管,搓了点烤好的烟叶,叼着,“总之,年轻人,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终究会离你而去,好自为之。往后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封行远皱着眉回道:“应该不会有需要。”

“会有需要的。”道人拍了拍封行远的肩膀,拂袖而去。

封行远:“……”

他看着那张“名片”背面写得端正的“丧葬一条龙”几个大字,觉得莫名有点子渗人,把纸片搜成一团随便揣进了包里,准备一会儿找个垃圾桶扔掉。然而这一小团纸在封行远回到村子之后就被忘记了,直到封行远后来把这件冬衣送去干洗,才被洗衣店的人翻出来用塑料袋子装好送还给他。

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回到牛角乡的村子里,封行远才恍然发现,其实家家都已经贴上了对联。秦奶奶这场丧事是临近年关的一个插曲,对于这个村子来说,新年还是马不停蹄地在赶来,人们从山上下来,回归正常生活,一头扎进辞旧迎新的序列里,而停留在往日的生命便就此永久封存在那座山上。

长风呼啸而过,裹着厚重的凉意,像刮走地上的雪一样,挂走了漂浮在村子里盘踞几天的阴霾和淡淡的悲伤,什么也没留下。

第32章 一个奇迹

封行远请的假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去找秦池告辞。这几天他也忙前忙后帮了秦家人许多,秦池对他也还挺客气,但大概不愿再多想起自己母亲的事,所以言谈之间有些刻意地要避开秦奶奶的意思。

直到封行远表达了对秦池这几天收留的感激,借了把伞,告诉秦池他等阮裕回来就要回市区了,秦池这才在沉默半晌后犹豫再三地低声问出了口:“我妈……她生前有和你们说起过我吗?”

这粗壮结实的汉子坐在凳子上把头低了下去,封行远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问出来的这样一句。

封行远想起来刚刚陪着阮裕找到秦奶奶的时候,那萧索的秋天里满是堆叠的落叶,卷了边儿的银杏叶飞啊飞,也像此刻这漫天的雪。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如实说:“老人家不怎么提起这些事,不过有一次她问我她负气出走是不是对的……”

秦池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把那个人赶走。”封行远看着秦池。

秦池的肩膀倏地一抖,兀自笑了笑,粗糙的大手抬起来抹了一把眼睛:“说得轻巧,十里八乡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找回来了,一开始人人都骂他,他低声下气,然后大家都说他浪子回头了,变好了……我不接受,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那是我的亲爹,没有他哪里有我。”

他看向封行远:“我能不接受吗?能把他一个老头子赶出去流浪吗?如果我这么多年还是个穷光蛋,自己都养不活,那我可以狠心撵走他,可是我不是,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在他们看来我已经比村里的很多人过得好,养一个闲老头儿根本不是问题。你说,我能不接受吗?我的产业我的家我的一切都在这里,我能怎么办呢?”

封行远摇了摇头,话到这里,其实他也没必要再聊下去。秦池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对于秦奶奶的亏欠他有很多很多的借口,说到底这个人只是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和莫须有的声誉,而且固执地不肯走出去看看,只一味把自己装在这一小方天地里。秦池主动聊起这个,大概只是想在随便哪个人的面前用自己找好的理由来稀释自己心中那份愧疚罢了。

想了想,封行远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用稍微委婉一点的方式说出了口:“你的母亲,一辈子的根也在这里,她比你年纪大,比你对这片土地的眷恋深,用她的青春养育你的时候她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你少,后来她一个人在城里漂泊,也绝不比你轻松。我有遇到过一次,那大概是她原来的朋友吧,到疗养院看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不应该如何如何。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宁愿和自己大半辈子的生命割席也要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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