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201)

作者:蒋蟾 阅读记录

病房里暖气打得不低,白礼生脱掉外套随手丢在床尾,先转过身对李裴然说:“你回去吧,我留在这儿。”

“行。”李裴然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抄起手提包又拎起椅背上的大衣,戏谑道:“就等你这句话,那我先走了。”

“辛苦了。”

李裴然言语中带着调侃:“别光说啊,白总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涨薪水?”

“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

“哟,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她说完朝魏之宁的方向挥了下手:“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目送李裴然消失在门口,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白礼生拖过椅子,挨着床头坐下,朝病床上的魏之宁伸出手:“手机给我。”

魏之宁毫不反抗地把刚拿在手里还没焐热的手机交出去,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嘴上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怎么才来?”

白礼生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还没开口回答,就逼得魏之宁马上开始自我反思,距离他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远在B市的白礼生能星夜兼程地赶来已经算仁至义尽,就冲他俩目前的这层亲疏关系,再往下矫情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无声地咬了咬内唇,神色显露出几分懊恼。

一声轻响,手机被置在床头的桌子上,紧接着是白礼生稀松平常的语气:“事发突然,要想找人帮忙,总得给够诚意。”

魏之宁听懂了,李裴然口中的十几家媒体,总有一开始并不想蹚浑水的,而且必定是影响力越大的越懂得爱惜羽毛,即便手握真相,也要掂量局势,公然为一位祸事缠身的艺人站台,要冒的风险太大。

想要说服他们伸出援手,不亲自登门拜访,显然不够诚心诚意。

可一想到白礼生那样寡言少语的清冷性子,居然肯放下身段去到处求人,魏之宁一颗心像是被搁在油锅上文火慢煎,比看到网友辱骂诅咒他的那些言论要难受一千一万倍。

他张了张嘴,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白礼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少胡思乱想,躺下睡觉。”

魏之宁把快到嘴边的哈欠硬生生憋回去,眨了下眼睛,固执道:“我不困。”

白礼生懒得听他犟,直接起身武力镇压,魏之宁被他轻而易举地扣着腰摁倒在床上,胳膊往回撤的时候,又让对方牢牢抓住,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们聊聊天吧,说不定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已经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白礼生掖好被角,拉过椅子重新坐下,神色平和:“聊什么?”

魏之宁抿了下嘴:“……我跟叶珍传绯闻的事,你别生气好不好?”

白礼生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费解地脱口而出:“都什么时候了,我生哪门子气?”

“那你刚开始一点都不生气吗,知道我跟别人传绯闻的时候?”

魏之宁侧头趴在枕头上,脸颊肉挤在一起,表情无比乖觉,瞳孔里盛着头顶倾泻下来的细碎灯光,亮晶晶的:“你还是生气吧,要不然,我真的有点难过……”

“……”白礼生默了一瞬,毒舌上身:“你还知道难过?”

魏之宁结结实实地被噎住,嘴角往下一耷拉,眼尾跟着泛红,又显露出万分委屈的表情来,白礼生看不得这个,复又开口岔开话题:“我来的路上,接到了林千千的电话,还有祝蓝也发了消息过来,向我询问你的情况。”

魏之宁被他生硬的转折搞得一愣,却还是不得不顺着话往下接:“她们怎么会……”

“李裴然不让你看手机,所以你应该不知道微博上的情况。”白礼生语气平缓道:“在叶珍的澄清声明发出后,林千千和祝蓝也相继发了微博为你正名。”

魏之宁猜测道:“……难道不是你打电话请她们帮忙的?”

白礼生点点头:“是。”

“……那你还说什么。”

“但她们两个都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魏之宁抿着嘴,眸光闪烁,继而沉默下来。

白礼生等了等,见他不说话,于是又道:“舒沅告诉我,你总觉得自己交不到什么朋友,更别提在圈内,这么多年也只他一个知心好友,但其实不是。曾经无意间交付出去的善意,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回馈到自己身上,这次出事儿有那么多人愿意帮你,你怎么会以为,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没有朋友呢?”

魏之宁心口一窒,被撞破内心敏感又自卑的一面,让他有种在白礼生面前无处遁形的羞耻感,下意识地反驳:“我哪儿有,别听舒沅瞎说……”

“没有最好。”白礼生站起身,看着他平静地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去哪儿?”魏之宁像惊弓之鸟,随着他的动作猛地坐起身,却全然忘了自己受伤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前跌去。

看起来很像故意的,然后毫不意外地被稳稳接住了。

魏之宁顺势环住对方的腰,十指合拢扣住不松,坐实了故意的罪名。

“你又要走。”还恶人先告状。

白礼生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谁跟你说我要走?”

“那你这是?”

“关灯,睡觉。”

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力道,魏之宁脸颊紧贴着他的身体蹭了蹭:“不困。”

“我困。”

“……”

紧搂着腰的双臂稍稍松开,魏之宁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似有似无的促狭,大着胆子道:“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诶,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白礼生表情八风不动,朝不远处的简易沙发轻抬下巴:“不了,我睡那儿。”

魏之宁视若仇雠地盯着那沙发,恨不能双眼发出镭射光线将其当场销毁。

现实是他不具备这种超能力,只好用语言继续挽留:“不行,夜里好冷,万一冻感冒了怎么办?”

“暖气开着,怎么会感冒。”

魏之宁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嫌弃我?”

这话一下子把白礼生拿住了,大拇指被牢牢攥着,紧贴的皮肤过渡着彼此的体温,掌心还有一丝隐约的潮意,暴露了对方的忐忑。

“是嫌弃你——”

魏之宁僵住,脸色刷地白下去。

“——动手动脚的。”

由白转红,绯色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朵尖,被对方和缓的态度赋予了勇气,小声辩驳:“我又不对别人动手动脚,再说,谁让你长那么好看,我都快被你迷死了,还不能上手摸摸了?”

好家伙,不仅强词夺理,还色胆包天。

“你这几年,别的没太大长进,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这话不太中听,知道白礼生在故意气他,却还是完美中招,愤愤地从对方怀里退出来,谁知动作幅度有点大,眩晕感再次袭来,超过12小时颗粒未进的胃也非常配合地涌上来一阵灼烧感。

他连忙按着翻腾的胃,不敢再乱动,好难受,恶心还想吐。

除却生理上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

胸口的闷痛让他倏而清醒,一句玩笑话本不该当真,可事实上,他与白礼生的确缺席了彼此长达五年之久的人生,且完全归咎于他的自作自受。

半分都怪不得别人。

“又难受了?”

温和的询问声伴随背部覆上来的体温传递,同时刺激着魏之宁的感官,他低头颤巍巍吐出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又抓起白礼生自然垂在面前的手,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纹路,“不难受。”

他抬起头,朝眼前人展颜一笑,乖顺又温柔:“要不然,你还是回酒店休息吧,我没什么事,不用特意在这儿陪着我。那个沙发很硬的,而且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一点都不好睡。”

白礼生没吱声,沉默着弯下腰,抓着肩膀重新把人放平在床上。

魏之宁直勾勾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声线低哑软糯,令人无端想起冬日里甜腻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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