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两个小孩自己租房住时，程沁就每天一个电话明里暗里嘱咐了很多次。

虽然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但她当家长的，该说的还是得说。

“我知道。”江钦程脸发热，转移话题道：“妈妈，很晚了你和爸爸早点休息，我还没洗漱，先去洗澡了。”

挂断电话，江钦程进卧室，看到小卷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湿发窝在被子里，眼珠子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不吹头发，感冒了怎么办。”他拿吹风和毛巾走过去。

“我擦干啦。”路骐狡辩道。

他原本打算进卧室就吹，但听见哥哥说在和沁沁阿姨打电话，思绪就跑远了，想如果哥哥的爸爸妈妈知道他们谈恋爱可怎么办啊，还有自己爸爸妈妈。

所以忘记了吹头发。

“哪里干了，你自己摸。”江钦程在他后颈摸了一手水渍，伸到眼前给他看。

“谁让你不给我拿衣服，冻死我啦。”路骐哼了一声道。

江钦程无奈地在他头上敲了敲，开热风一点点给他吹干，才拿衣服自己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江钦程发现小卷毛没玩手机，仍睁着眼睛愣神，有点不对劲。

掀被子进去抱他，亲了亲干净柔软的发顶问：“骐骐怎么了，在想什么？”

路骐犹豫了十几秒，咬咬牙，苦着脸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哥哥。

“怎么办呀？要怎么跟他们讲？”

听着小卷毛软乎的可怜语气，江钦程一愣，把光溜溜的身体抱紧了些，大手包裹住他的脸蛋，“骐骐不担心，我爸爸妈妈……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至于你爸爸妈妈，我会找机会说。”

路骐：……

他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爸爸妈妈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骐骐，也知道我们谈恋爱。”江钦程答。

“可我们才谈几天啊，怎么会早就知道，你什么时候告诉的？”路骐有点懵。

江钦程有点心虚，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和盘托出：“你来B市集训时知道的，那会我每周末都来找你，他们觉得奇怪，我就坦白了喜欢你这件事。”

路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脸蛋涨红：“可是我们那时候没有谈恋爱呀！”

江钦程道歉：“嗯，他们误会了，我没有解释，骐骐对不起。”

路骐无语。

哥哥到底还有多少瞒着他的事情？！

江叔叔和沁阿姨高中时就误会他和哥哥谈恋爱，他还天天往人家家里跑，难怪有阵子总觉得两人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唔真想回到以前找个地洞钻进去。

路骐拉被子盖住头，羞愤到了极点。

“骐骐不生气，是我错了。”江钦程隔被子拍他哄：“但这样也有好处，不用花时间跟我爸爸妈妈解释，只要告诉你爸爸妈妈，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见他又提起这事，路骐被一碗面熨贴了心情开始翻滚。

又羞又急又气，他掀开被子喊：“江钦程你烦不烦？干嘛自以为是地替我做决定！我高中才没有跟你谈恋爱，现在也不想跟你结婚！”

喊完他就又生气地盖住了头，把自己伪装成鸵鸟。

被子外安安静静，在身上拍拍的手也停止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的声音响起：“好，我知道了。”

接着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吵架翻篇，平静地转移话题：“骐骐要不要穿衣服再睡？我怕你半夜掀被子着凉。”

路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

刚才还被哥哥抱了。

他下拉被子露出羞红的两只眼睛，凶巴巴道：“你转过去！”

江钦程闭眼转身，往床边挪了挪。

路骐窸窸窣窣地下床找睡衣穿好，钻回被窝里，和哥哥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刚刚凶完他也不好自己贴上去，按熄灯气呼呼地侧身对着衣柜睡觉。

第一次和哥哥睡一起却没有说晚安。

后背钻入丝丝缕缕的凉风，睡到半夜身体还是冷的。

路骐蜷缩成虾米，委屈得湿了眼睛，故意发出点抽抽和翻身的动静，但身后哥哥一动不动。

不来抱他，也不问一句。

明明是哥哥犯错了，自己还不能生一下气么？

江钦程没睡着，后背也凉。

但他没感觉到，因为心里更凉。

从小卷毛气愤的话语中，江钦程意识到一件事情。小卷毛或许像对学姐一样，也搞错了对他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依赖，稀里糊涂地答应告白，和他谈起了恋爱。

这几天，除了自己主动贴上去亲亲抱抱，小卷毛压根没有一点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表现，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哦不对，唯一变化的是不许他看穿脱衣服了。

对结婚那么排斥。

对爸爸妈妈知道两人关系那么排斥。

江钦程想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抬手揉，后腰猛地被踢了一下。

听见小卷毛气呼呼的控诉：“你没睡怎么不理我？”

江钦程：？

“骐骐怎么了？”他边问边翻身抓住了捣乱的脚，心里一惊：“怎么这么冰？你不是穿衣服了吗。”

“你睡那么远，被子都盖不好，一直吹风进来。”路骐委屈地抱怨。

“我没注意。”江钦程靠近，往下睡了一点，将他的冰凉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抱紧，手也一起抓过来捂着，“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妥帖补偿和手脚涌上的温暖熄灭了路骐心里的火气，让他撒不起来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路骐觉得哥哥话语虽然关心，但语气好平淡，没有一点起伏，像是有点不开心。

时间太晚了，他没多余的精力思考出结果，在温暖中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之后，当路骐终于反应过来那晚不是自己错觉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平平无奇的周五最后一节课，周锌玉随口问：“这周你跟江钦程要去哪里玩吗？”

“不知道，江钦程没有说，他最近好像有点忙。”路骐摇摇头回。

哥哥最近好像在忙公司项目，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十二点以后，他都睡着了哥哥才上床睡觉，两人分开上课的时间里联系次数也减少很多。

“哦哦。”话头一开，周锌玉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八卦，小声问：“路骐，谈恋爱好玩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和以前一样啊，也就……”路骐本来想说也就尝到了接吻的感觉而已，话语猛地顿住，想起来这周好像没和哥哥接吻。

别说亲嘴巴，连亲脸脸都没有。

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谈恋爱之前的模式。

路骐反射弧很慢，疑惑一点点往脑袋里爬。

哥哥怎么没缠着他亲亲啊？

热恋期这么短？！

最后一次亲亲是那天起争执之前……他第二天起床就已经不气了啊，难道哥哥以为他还在生气？

正思考呢，手机收到新消息。

路骐打开一看，来自脑袋里正在想的人：骐骐，放学你先自己回家，我有个数据在教室搞完，家里网坏了有点慢。

空荡的大教室里，江钦程坐在最后一排，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敲打。

今天天气好，出了太阳，晚上暖乎乎的一点也不冷，所以他才放心地让小卷毛自己走回去。

另外，这两天他心里有点乱，经过一周试验和观察，小卷毛对他似乎确实没有“喜欢”的感觉，晚上会往怀里钻，开心了会牵手或者抱一下。

这些都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除此以外，不会主动亲他，刻意不发消息时，一整天都不会想起他。

没有情侣之间的亲昵，没有……欲望。

似乎还是对一个好朋友，或者说“哥哥”的态度。

“江钦程！”

思绪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

江钦程抬头，看见穿着红色羽绒服，小太阳般耀眼的人蹦蹦跳跳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