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琪贞拿着医药箱走近，江钦程恢复了一贯的礼貌温和，接过道：“向阿姨，我给骐骐擦。”

“行。”向琪贞站在旁边也叹了口气。

她心里惊悸还没过，简直不敢想如果儿子真的面朝下摔下来会怎么样。

她无奈地看了眼儿子。

要是有程程一半稳重懂事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也说出来：“骐骐你就不能跟哥哥多学学吗？多大了还不知道下楼梯要慢慢走？今天多亏哥哥在，我跟爸爸年纪大了反应慢，可没本事接住你，准得摔个脸开花，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哥哥不来我也不会突然下楼呀。”路骐咬着嘴巴小声反驳。

“这不是哥哥来不来的事，而是你这种马虎冒失的性格得改，咱家楼梯就在这又不会动，难保哪天……”

向琪贞声音停止，视线顿在拿药瓶的白皙手背上。

左手无名指，一枚银色素戒。

在客厅顶灯的照耀下泛着淡淡光芒。

爸爸妈妈都知道两人的事，江钦程没必要摘戒指，一直戴着，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根本忘记了掩藏。

此刻跟呈堂物证般，赤｜裸｜裸地摊在眼前。

“难保哪天不会用同样的方式摔倒受伤。”向琪贞继续先前的话头说完，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才没那么笨呢！”

路骐撅着嘴巴往哥哥身边缩了缩，撒娇道：“痛呢，你轻一点呀！”

“已经很轻了，乖，骐骐忍一下。”

江钦程低头凑近伤处轻轻吹气，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稀世珍宝，眼睛里满是心疼。

向琪贞站起来，退出两人构造起来的黏糊氛围，将老公拉到一边耳语：“你看到程程手上的戒指了吗？俩小孩都谈恋爱了？”

“嗯。”路风点头，一脸凝重。

他不止看到了戒指，还看到了程程手抖得握不紧拳头的手，看到了两人说悄悄话时，突然落在儿子额上的吻。

“今晚挺奇怪啊，程程突然跑来，穿一件单衣，骐骐着急地下楼，两人都戴戒指……”向琪贞还在分析。

他们都是聪明人，所有的反常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向琪贞脑子里突然闪过前段时间听见的，领居家小妹妹问的一句话。

“亲嘴巴的哥哥去哪里了？”

【对我很好，短头发，严肃、脸部轮廓有棱角，眼睛大鼻梁挺……】

儿子先前对“小女朋友”的描述。

两夫妻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读到了不可置信。

安静院外再次响起引擎声，随即是欢快的门铃。

路风拍拍老婆的背，走出去开门，然后再次为意料之外的“客人”震惊。

连听见的话都和几分钟前几乎一样。

“老路，俩孩子还小，之所以犯错误也是我们当家长的引导不够，可千万别怪孩子，尤其是骐骐……”程沁心里虚得很，比刚成为演员开机拍戏那会还紧张，却努力演出语言上的镇定，说出自己路上想好的一番话。

路风已经对接二连三的反常麻木了，点点头道：“进来说。”

刚进院里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儿，程沁加快步子进门，看到儿子在给撸起袖子的骐骐擦药，茶几上摆着药箱、纱布。

她心疼坏了，忙拉着向琪贞说：“这，你们俩谁动的手？怎么跟旭霆似的没数，我们当时知道的时候程程也挨了顿打，但程程皮实，骐骐细皮嫩肉的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江旭霆也面色一沉：“实在对不起，这事是我们家程程不对，没把弟弟带好，你们有什么气尽管冲他撒。”

路骐和江钦程一句声儿都没来得及出，愣愣听完奇怪的一番话。

简直不打自招。

不止程程赶来救急，人家父母也上门解释，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都到这份上，再明白不过来就真是傻子。

向琪贞推开程沁的手，深吸一口气质问：“你们早就知道？”

她和江旭霆接触不多，但和程沁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大概从前两年开始，程沁甚至还经常约她出门逛街喝茶，两个人处得跟要好的小姐妹一般，但相处聊天时可从没露出一点端倪。

哦不，之前有次聊到商业联姻，程沁绕着“尊重孩子意愿”话题说了一箩筐：

“现在小孩儿的爱情观跟我们那会不一样，没那么好摆弄，比如你家骐骐，以后带回家的对象可能你们也不喜欢，一昧反对只会激起孩子的叛逆心，把他们越推越远。”

向琪贞毫不在意地说：“不会反对，男孩子还怕他吃亏了不成？骐骐爱跟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玩，以后带回家的对象肯定也是个大美女。”

“不过他有点娇生惯养，孩子气，只希望人女孩子能多包容。他呀，从小被程程当亲弟弟宠，惯得很娇气，出个门自己两手空空东西全让哥哥拿，不知道以后需要给女孩儿背包的时候会怎么做。”

程沁哈哈大笑：“我可想象不出来小骐骐跟在别人背后提包的画面，”

她印象里只有自家儿子走哪都把他护着的场景，试探着开玩笑道：“其实要是让程程照顾骐骐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向琪贞当时没当回事，特别无所谓地说：“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有程程照顾，走哪都放心。”

现在想想，那番话是明晃晃的暗示。

程沁尴尬地笑了笑：“你先别急，我们确实知道得早一点，但那会他俩还小，心思也都放在学习上，怕你们担心所以没及时沟通这事。“

她提高声音为自己鼓劲：“其实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能走到一块也是好事。你们多半也了解，咱程程是靠谱孩子，肯定不会辜负骐骐。”

向琪贞一点点从冲击中缓过神来，叹了口气，神色疲靡：“阿沁，程程对骐骐的好，我们当然看在眼里。如果两人性别合适，可能早就定下了娃娃亲，但咱们骐骐是男孩儿啊。”

江旭霆沉声道：“对，不怪你们难以接受，确实离经叛道了一些。程程大一些，也更有主意，是他带坏骐骐，我们已经进行过教育，你们要是气不过也可以打他骂他，我们俩肯定不拦着。”

沙发边两人原本紧闭嘴巴，默默降低存在感。

但听到这路骐心里一咯噔，突然插话道：“不是的！哥哥没有带坏我，是我自己也喜欢哥哥！”

“不可以打哥哥！”

他补充道，埋冤地看了江旭霆一眼。

听着儿子一口一个哥哥，路风心里闪过一个想法，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问：“骐骐，你是不是搞错了？把对哥哥的依赖当成了喜欢？”

闻言，江钦程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小卷毛。

和当初妈妈问自己的一模一样。

江钦程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小卷毛的……尽管两人每天甜甜蜜蜜，他心里却也始终萦绕这股疑虑，也想听一听答案。

顶着许多道目光，路骐压力山大。

他定神握紧哥哥的手，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坦白道：“没有搞错！我喜欢哥哥，喜欢江钦程。”

然后哼了一声神色忿忿：“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又不是小孩儿了。”

江钦程鼻头瞬间泛酸，湛蓝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回握小卷毛的手包在掌心，转头道：“向阿姨，路叔叔，我是真心喜欢路骐，想一辈子照顾他对他好，抱歉没有选一个更好的时间和场合郑重地告诉你们这件事，希望您们能原谅。以及放心地把骐骐交给我。”

“我保证会疼他爱他一辈子，不会让骐骐受委屈，如果没做到……

“口口口口口口。”

路骐立马有样学样，也举起三根手指，紧张的心情褪了些，耳根因为这番告白和宣誓红得快滴血：“对对对，我跟哥哥一样，否则也……唔唔唔！”

他的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哥哥脸上浮现责备，语气有些凶：“不许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