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得认真，江钦程也看得认真。

待写完一页，江钦程翻到下一篇课文，余光看见他搓手指，问：“骐骐，累了可以休息一会，我给你揉手。”

“好呀。”路骐换另一只手拿笔，把写字的手递过去。

小手暖乎乎的，白嫩的中指处磨出了很薄的一小点茧，江钦程有些心疼，边按边说：“骐骐好棒，真的自己认真地写完这么多作业，我还以为你在电话里骗我，然后跑去玩耍呢。”

“才不会呢，我要认真学习的！”路骐反驳完，突然叹了口气，软软的眼睫垂下。

“怎么啦？”江钦程戳戳他微鼓的脸蛋，皮肤上出现一个雪白的坑。

有点痒，路骐抓住哥哥的手说：“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要是我不好好学习的话爸爸妈妈就不要我了。”

尾音里带了声很轻的哼哼，眼圈也迅速泛上点红。

江钦程疑惑地皱眉，“怎么会，骐骐小脑瓜里在乱想什么？爸爸妈妈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路骐摇摇头：“真的呀！因为有弟弟了，爸爸妈妈不喜欢笨孩子。弟弟不会考试考零分。”

为了强调，他继续肯定地说：“我的玩具和零花钱都被收走了，因为要给弟弟。”

“骐骐没有考零分啊，不笨。你东西被没收不是因为你妈妈想让你专心写作业吗？”江钦程安慰他，想了想又说：“你爸爸妈妈不会不要你，会至少养你到18岁，你不要担心。”

“哥哥不相信我。”路骐哼了一声，倔强地说：“反正爸爸妈妈已经不爱我了，春节都没有给我红包，不给我买玩具和零食，全部给弟弟。”

他可委屈了，都不敢出门和别的小朋友去商店，会被笑话是穷光蛋。

江钦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也许骐骐说的是真的，心疼地哄他：“我给骐骐红包，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买，好不好？”

江钦程摸他的眼睛，把眼睫上的湿气擦去，回身拿自己的书包，打开给他看，小声说：“看，我的零花钱全部都给你，可以买很多很多东西，比你弟弟还多，骐骐不要伤心。”

路骐趴在哥哥手臂上蹭脸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只有哥哥爱我了。”

就这么一直到开学，江钦程三天两头去串门。路骐写作业，他就在旁边偷偷投喂吃的或者教题。

路骐寒假表现得挺好，作为奖励恢复了一点点零花钱额度，但向琪贞却在他书包里翻出远远超出额度的很多玩具和零食，把儿子叫到跟前问：“骐骐，你学会赊账了啊？没有钱怎么买的？”

“赊账是什么啊…”路骐背手乖乖站着，小小声道：“都是同学送我的。”

“同学天天送你礼物啊？是不是程程哥哥给的？”向琪贞哪能不知道两小只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路骐心虚地点头：“嗯呢。”

“让哥哥帮你写作业，现在还吃哥哥的用哥哥的，你哥哥也愿意给你花钱，干脆把你送给哥哥家当童养媳，我跟你爸再生一个得了。”向琪贞无奈地揪儿子鼻头。

路骐鼻头马上红了，眼睛看向妈妈肚子，嘴角往下撇带上哭腔：“我已经认真学习了呀！吃少少饭，不要零花钱，不跟弟弟抢零食和玩具，妈妈还是不要我吗……”

眨眼睛就有泪水往外掉，他委屈地吸了一大口气，抬手背抹。

妈妈不喜欢哭哭。

呜。

向琪贞愣了一下，越听越不对劲，蹲下来抱他，语气放缓和了些：“骐骐，妈妈没有不要你，跟你开玩笑呢，不送给哥哥家，骐骐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呀，怎么舍得送人呢。”

路骐没有像以前一样抬手搂妈妈的脖子，摇摇头红着眼睛讲：“骐骐不是宝贝，弟弟是宝贝。”

左一个弟弟右一个弟弟，向琪贞这才想起来之前吓唬他写作业说的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他抱紧了些拍拍，解释道：“没有弟弟哦，妈妈只有骐骐一个宝贝。”

“有的！在妈妈肚子里。”路骐很肯定地说。

“只有骐骐住过妈妈的肚子，不会有弟弟，也不会有其他小朋友。”向琪贞拉他的手摸，“你看，妈妈肚子是不是平平的呀？有弟弟会鼓起来哦。”

“啊？”路骐仔细地摸摸，还掀衣服起来看。

果然平平的诶，他耳朵趴上去听了会，兀地抬起头，“在响！有弟弟。”

向琪贞笑：“这个是胃消化食物的声音，不是弟弟的声音，骐骐肚子饿了是不是会咕咕叫呀？”

“真的没有弟弟啊？”路骐惊讶地瞪大眼睛，眼尾还挂着泪水，把睫毛沾成一团。

“真的没有呀。”

蒙着水汽的眼睛唰地亮了，路骐抱着妈妈的脸摸摸，亲了一口，开心地说：“妈妈肚子饿饿吗？我给你拿水果。”

他蹬蹬蹬地跑到楼下冰箱拿了苹果和草莓，洗好端上来，还贴心地送到妈妈嘴边喂她吃，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泛着活泼。

向琪贞嚼了几口，试探着问他：“骐骐，你之前不是挺想要小弟弟吗，怎么没弟弟这么开心呀？”

“有了小弟弟爸爸妈妈就不爱笨骐骐了，把我的零花钱和玩具都给弟弟。”路骐眨眨眼睛认真回答。

“怎么会呢，骐骐做错事情才会被惩罚没收玩具和零花钱，不是要给小弟弟。骐骐永远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不要听别人乱讲。”向琪贞安慰。

“可是我真的考不了一百分呀。”路骐撅嘴巴。

“没关系啊，分数不重要，爸爸妈妈生气的不是骐骐没有考一百分，而是骐骐不写作业还撒谎，知道吗？”向琪贞捏捏儿子脸蛋，耐心给他解释。

“唔。我知道啦！”路骐抱着妈妈，软软地说：“爱妈妈！”

第二天，江钦程走进教室时看见小卷毛在座位上开心得摇头晃脑，哼动画片里的歌，问他怎么了。

路骐把好消息跟哥哥分享：“我没有弟弟哦，不会被丢掉！”

“我摸我妈妈的肚子，是平的。”路骐给他比划，“只有这么一点，如果是小孩子肯定这么大。而且只有胃消化的声音，没有小孩子的声音。”

“那骐骐误会了这么久，还自己一个人伤心。”

江钦程有些惊讶，替他开心又有点无奈，“小傻子骐骐。”

“嘻嘻。”

路骐开心地眯着眼笑，大眼睛完成两道细缝。今天心情好，不计较哥哥说他傻。

过了会，江钦程整理好书本，表情有些严肃：“骐骐，我也有个事情告诉你，是坏消息。”

“什么啊？”路骐凑近耳朵听。

江钦程抿着嘴角，悄声告诉他：“我的零花钱也被没收了。”

向琪贞知道儿子从程程哥哥那里拿钱花，再次委婉地跟程沁沟通了一下。程沁很配合，让齐延把江钦程的零花钱没收，买东西先打报告，支取额度。

“啊？”

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坏消息。

路骐瞪圆眼睛，“哥哥也变成穷光蛋啦！”

“是的。”江钦程点头。

罗子园还没放弃吸引路骐来当他小跟班，知道这事后兴冲冲地来找他：“路骐，我可以借你钱，你以后有了再还我，不要利息哦。”

“不用啦，”路骐摆手拒绝：“你的钱是好辛苦挣来的。”

哥哥的钱可以要，别人的钱不能随便要，而且罗子园做家务真的很辛苦，不能要他的血汗钱。

罗子园没有气馁，跑去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来炫耀。路骐眼睛都直了，但还是拒绝：“我不吃，你下次别买这么多了，好浪费啊。”

江钦程笑着夸他：“骐骐很棒，没有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是一个有原则的小朋友。”

“我吃罗子园的东西哥哥又要吃醋。”

路骐可记仇了，还记得哥哥对自己发脾气的事呢，“不吃零食也没什么啊，每顿饭吃饱就好啦。”

尽管路骐嘴上这么说，但课间看见别人吃东西还是会羡慕地舔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