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190)

作者:青律 阅读记录

冬姨是他的师父啊。

柜子哗啦一声被撬锁打开,大部分重要文件就在里面。

他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蒋麓拿着手机照明,翻开那些陈旧的单据,一样一样看里面的记录。

拍影视剧和拍电影一样烧钱。

有的打光灯,一盏灯泡就要四千。

有的设备根本买不起,只能靠租,一天费用1000美金,按外汇结单。

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该如何巧立名目,梳理开销,让每一项损耗都无比真实。

她可以让十成新的设备意外报废,借口要再次采购。

她可以加快损耗速度,也可以要求设备升级。

她是所有采购单流程的最终签字人,也是被所有导演信任了六年的老主管。

就连她的丈夫,后来都从税务局跳槽来了剧组,在另一个部门做事。

小小一个柜子,只盛放了无数线索的一隅。

像是冰山在海面上露出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角。

蒋麓把翻看过的文件一样一样放回去,用别针把锁芯原封不动地调回原位。

再呼吸时,神经都烧灼着发痛。

痛的像是一种酷刑,让每一口氧气变成脑海里跳动的数字,和厚厚一叠器材清单一起出现又消失。

他最想守住的东西……其实早就被掏了个空。

从来就没有守住过。

第119章

蒋麓再出来时, 多拿了一个苹果,仔细擦过以后递给了苏沉。

苏沉默认这是小贿赂,接过以后咬了一大口, 咔嚓一声很是清脆。

好甜。

他心情很好, 吃着苹果走在蒋麓身侧, 两人一起往回走。

蒋麓双手插兜在出神的想事情,他们没有再聊什么, 一路上偶尔有咔嚓的啃苹果声。

直到要分开了,苏沉才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长长的睫毛在路灯下显得微翘。

少年其实有很可爱的一面, 只是工作压力太多,平时展现的渐渐少了。

蒋麓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少有地伸手揉了揉少年头发。

“我去加班了, 明天见。”

舅舅的整个酒店如今都已被资产继承, 看似不存在的四楼根本没有电梯按钮,里面有蒋麓独用的资料室。

苏沉见他已经掏出了打火机,要在路灯下抽根烟再进去, 欲言又止。

蒋麓扬起眉毛,微微歪头:“我得缓缓。”

“我没想说这个。”苏沉说:“你高考复习怎么样了?”

时都戏剧学院的艺考分数在一月就出来了, 蒋麓考了表演系第一, 因此还上了回热搜。

实力在那, 大家都是赞叹, 没几个人有异议。

再听见高考这个词,蒋麓自己都有点想笑。

他刚从冬姨的办公室里出来,这辈子第一次当小偷撬人家锁, 脑子刚刚跟被车撞了一样。

原来我还要高考啊。

“四月了, 是不剩多少时间。”蒋麓低头点了烟, 在路灯下吞云吐雾,消化今晚的一切:“还好时戏院的文化分要求不算太高。”

“你是多骄傲的人。”苏沉望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这样的性格,难道会允许自己低分擦过?”

“到时候热搜爆出来蒋麓高考四百分,你搞不好会气得重读一年——那刚好,我争取再跳个级,咱两刚好一个班。”

蒋麓笑得不行,哄了几句,目送苏沉离开。

“走了啊,回头送你一沓卷子。要什么牌子自己挑。”

“去你的吧。”

他望着少年消失在视线里,再度靠在路灯旁,把烟头按掉了。

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第一件事,是调查冬姨和她的丈夫,具体都在几个部门里有关系网,接触过多少资产的流通增减。

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滑过又出现,让蒋麓觉得不安。

他抓不住那个线头,但直觉不能错过,否则可能出事。

这一夜,宴会厅里宾主尽欢,剧组的人们在忙碌之后终于找到空隙,唱K打台球一直玩到了半夜。

导演瘫在房车的地板上开着灯呆了一夜,酒瓶子翻倒在地,到处都是泡沫和脏污。

苏沉拉着林久光写作业去了,十一点写完卷子,一块继续打蒋麓送的马里奥游戏卡带,一晚上连通数关。

蒋麓独自在不存在的四楼翻找卷宗到深夜,没有参与难得的休息环节。

他其实看不懂很多内容,毕竟高中课本和大学课本都不会教这个。

年轻人财务知识有限,也没有亲自交过税,在繁杂条目前遇到许多不认识的词还要一个个现查,或者找姜玄指定的会计深夜打电话问问题。

闻长琴和姜玄都停留在更高的层面,不熟悉一块绿幕的价格,又或者一盏打光灯到底可以用多久,坏了以后添换的价格到底该算多少。

蒋麓与其说在看账目里的各类数字,更多的是在找自己熟悉的条目。

很多价目都做得精准漂亮,比市价还要便宜。如果没有泡在剧组五年以上,根本不能发现其中玄机。

搜索历史的词条堆了几十条,最后停留在一个问题上。

剧组贪污判几年?

「——如果贪污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他看了这行字很久,再看向挂钟时,发觉已是凌晨四点。

蒋麓随手找了条毯子,在沙发上随意一卷,蜷缩着匆匆睡去。

次日,大伙儿都起得很晚,早餐时间基本没有人来,自助午餐快结束时人们才三三两两的打着哈欠出现。

蒋麓睡醒的时候,自己躺在地毯上,半条腿还挂在沙发上,阳光亮的有点刺眼。

他饿的不行,去餐厅时见什么夹什么,匆匆看着手机消息一个人猛吃。

体力消耗太大了,所有高热量的都好像不足以填补。

“炒面配炒饭,行啊。”程冬端了碗牛肉面坐在他对面,鼻子一嗅,有点嫌弃:“昨晚在哪玩呢,澡都没洗?”

蒋麓下意识喊了声师父,闷头嗦面吃得很急。

“慢一点,谁跟你抢。”冬姨看了一眼他夹得全是烤鸭烤肉之类的东西,看得叹气:“连杯水都没有,这是在吃什么。”

没等蒋麓再说话,她起身去替他端了碗小米粥,又要了杯现榨的橙汁。

玻璃杯推到面前时,橙子的馥郁气味漾了出来,让人一闻就觉得自然又健康。

蒋麓仰头喝了一大口,喝得差点呛到,此刻其实已经吃的半饱了,还是在大口大口扒着饭。

女人撑着太阳穴看他,对这小徒弟也是哭笑不得。

“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想啥呢。”

蒋麓吞咽时卡了一下,像是都没怎么嚼。

“在想昨天调摇臂的时候,好像没控制好。”

程冬叹了口气,拿酸奶吸管举例子给他讲其中的角度,聊新器材该怎么用。

蒋麓乖乖听着她讲,等到最后一口炒饭扒完,才喝了一口尚温热的小米粥。

“你不吃吗?”

“这不是看你饿疯了,”冬姨长叹一声:“你舅舅吃饭也这样,五分钟扒完两碗饭,不得胃病才怪。”

她说起他时,表情怀念又带着敬意。

“我拿手的本事,他一直开玩笑要我教,我说那哪行,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咱两还是平辈,不能乱占便宜。”

“按我舅舅的脾气,估计就当场叫声师父,看你怎么办。”

“哎,他就是这么干的!”冬姨耸耸肩:“你看,最后还不是教你了,他是什么都记得。”

蒋麓笑着长应一声,眼眶发红。

苏沉睡醒的时候,林久光在隔壁卧室打鼾。

他叫了个客房送餐,想了想在早餐的基础上还多要了个酸奶水果捞,换了套衣服去客厅过剧本。

看来看去,像是注意力始终不集中,索性又拿了套卷子来做,当作繁复工作里的小消遣。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选择题还是没有做完。

他状态游离,是身体和大脑都在告诫他多休息一会儿,别一直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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