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34)

作者:青律 阅读记录

他散发,他及冠,他脸上沾着血,他被塞在瓜筐里。

混乱的记忆在梦里组成失控的画面,每一幕都迷乱到疯狂。

他的人生也在不断走向疯狂。

“很好,再来一条!”

卜导在镜头前高声吆喝:“现在动起来,在舞龙的长街前平着走,就像和这个街是个垂直平行一样!”

闻长琴打了个哈欠:“到底是垂直还是平行?”

“那不重要!来,走起来,徘徊你明白吗!”

画面惊艳到让老人笑容满面,如同收获莫大的惊喜。

“你要悲伤地,慌乱地,喜悦地,徘徊起来——”

元锦在每一个睡着的时刻徘徊。

他好像披头散发的走在闹市里,独自看所有人喜笑颜开的庆贺除夕之夜。

他望见流血厮杀,在河川上,在宫廷里。

已发生的和未发生的都交织在一起,他甚至奔跑起来,像是竭力想要逃脱这一切——

灯火,铃鼓,酬神宴,重光夜……

“太棒了!继续!不要停!”

“你可以流泪,你可以突然加速往前走,你做什么都可以!”

电视剧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镜头。

他们总是在刻板的讲故事,卜导演很不喜欢。

他们应该用镜头去表达一个人的内心,哪怕镜头没有任何情节,但可以表现他潜意识里的迷乱情绪。

就像喝醉酒一样,就像忘记时间季节的顺序,哪怕颠倒过来。

拍电视就该这样,别那么规矩!

“对,你可以看镜头!”

“像是迷路了,像是在找人,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几个机位注意,刚才那一条再来一次,灯光补一下侧角!”

苏沉忙了一整天,换衣服换到人都乱糟糟的。

他今天大概穿了十几条……不,三十几套衣服?

导演简直像是在带他逛庙会一样到处转圈,哪里有戏就去哪里拍。

他的头发被解开被束起,又被揉的乱糟糟的还往里面撒草叶。

太疯狂了。

他又累又兴奋,像是用一整天的时间做了场盛大又狂乱的梦。

连推开房门都比平时用力许多。

蒋麓正在客厅打电玩,台词本散在旁边。

他看了苏沉一眼,继续操控马里奥蹦蹦跳跳。

“呃,”苏沉突然清醒过来:“蒋麓哥,我回来了。”

少年没说话。

“对不起,”苏沉猛然想起来发生了什么,语气有点慌:“我早上忘了和你说,我……”

我太着急了直接冲去仓库了,我忘了你要带我过去,没来得及写纸条给你。

“下次可以发条短信。”

蒋麓早上起来的时候,套间里已经没人了。

他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卧室,以及空空荡荡的短信收件箱。

他本来不用早起的。

他听说了,苏沉今天又加了一整天的戏。自己只是配角,没有人会通知他。

他明白的。

苏沉站在原地,觉得再说什么都会让对方更生气。

对不起,我没顾上……

可蒋麓也没有发脾气,他只是平静地关掉游戏机电源,把手柄和其他东西都收回包里,起身时看了苏沉一眼,然后回了房间。

门砰的关上。

第23章

回房间以后没多久,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蒋麓本来在床上闷头回消息,听见动静就支起身,看见苏沉在给他塞小纸条。

小朋友字迹很清润, 笔画清晰, 还带着稚气。

“对不起, 下次一定记得,哥哥原谅我。”

……这么点破事说什么对不起。

蒋麓把纸条收了, 想想不能揣在兜里怕被助理洗烂了,改放回行李箱夹层里。

次日上戏,他给小孩递了盒薄荷糖, 照常问了声吃不吃,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知道这事过去了。

最近几天拍摄的是, 主角组游历哭鸟泽时救下一个被囚在水泽深处的少女, 是剧情里浓墨重彩的一段。

元锦不仅读过那条毯子,还读过宫中禁书,记得天下每一处官方有记载的重光夜之地。

正如前文所言, 不是每一个有过重光夜的地方都能找到对应的人。

极少数愿意被招安为朝廷命官,更多人选择尽快逃走, 或者利用自己的异技设下狡兔三窟, 最终把存在痕迹都悉数抹掉。

当他们赶路去找萧家遗老的时候, 恰好经过这一片哭鸟泽。

山苔覆泥, 鸟哭如泣。

这一带尽是暗沼毒藤,有时到了晌午砂青色瘴气都未完全褪尽。

他们放弃官道改走岔路,一方面是为了逃避追兵, 同时也是为了抄近路去找皇姐。

先皇后为熙延帝诞下一儿一女, 年龄相差三岁, 亡故之后女儿自请离京守陵,如同修佛般远离厮杀之地,还一度想把弟弟也带走。

现在事发突然,他们要在洪党的人找到她之前更快救人。

马车一路行至午后毒散才敢停下,几人出来透风,忽地就聊到哭鸟泽也曾有过重光夜。

而且时间近到在两年前,当时附近三个郡的老百姓都看见了,还指认出了同一个方向。

可这里一向毒虫走兽无数,官衙带人过来搜寻了几趟,跟上头盘报,说估计是逃走了,没找到人。

沼泽里也有不少蓬头垢面的原住民,靠捕鱼捉蛇为生,也都摇摇头说没看见什么人。

蛇骨婆婆原本在一旁生吃鸽子,从嘴里摘了两根翎毛出来,漫不经心道现在水底下就有个活人。

元锦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强作冷静,但手背起伏暴露了此刻心情。

“在哪里?”

“你们背后这片池沼里,”蛇骨婆婆逗弄着在吃鸽子蛋的小蛇,瞥了他们一眼:“被困在最底下呢,还有气儿,是个长头发姑娘。”

姬龄面有戒备:“你不会在诈我们吧?”

“真要杀你,趁你打鼾的时候抹个脖子不就完事了。”佘老太太不耐烦道:“走不走了,再晚点天黑了。”

元锦伸手戳了下姬龄。

“你去救。”

“我是会凫水,”小将军笑不出来了:“你看看这毒沼,我下去了还有命?”

“水里没毒,看着绿而已。”老太太已经在玩指甲了:“我的蛇下去探过了,藤口挺粗,你得叼着匕首下去。”

“你的蛇不能帮忙把她拖出来吗……”

老太太抬头盯他。

姬龄:“……”

造孽啊。

爹,你把这几个祖宗都扔给我是为什么。

单是为了拍这个开场,剧组就得废不少的心思。

首先是蛇骨婆婆的扮演者,褚秋英得模仿活蛇进食,囫囵吞下一整只鸽子。

他们专门找了几条蛇放在缸里,观察这些蛇的吞咽方式。

重光夜里,天命赐福亦会改变体质,以及许多意想不到的桎梏。

蛇骨婆婆一夜之后身如蛇女,虽然双脚灵活舌头不变,但路边猫狗遇到她都会弓背厉吠,鸟雀更是避之不及。

化妆组特意打电话去美国找外援商量怎么弄,决定给她做个假喉咙。

长蛇被透明玻璃绳绑好鸽子,被引诱着如同进贡般徐徐而来,吐着引信邀请同餐。

老妇人欣然接受,喉咙的倒影都隆起如妖异,很快将美味吞了进去。

镜头再一转,她已经在伸手往喉咙里摘羽毛了。

姬龄鬼使神差地递了半壶水:“往里顺顺?”

“不用,不过是有点渴。”

第二个问题,便是水下摄影。

姬龄脱掉外衣跃入水里,找到被囚于水下的应听月。

少女是当地苔族人,当晚独自在沼中沐浴,却被异光笼罩着失去意识,沉入深水之中,逐渐被族人忘记。

这两年里,她无数次想要浮出水面,但因昏迷时坠入暗沼藤蔓之间,脚踝被卡着挣脱不得,愣是无法脱身。

按理说,应听月是被困在水里的那个,应该最不好拍。

实际上演员小姑娘只要躺在被架好的玻璃缸下面,被道具藤蔓束缚着脚踝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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