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58)

作者:青律 阅读记录

他的弟弟在轻轻拍着他。

节奏平缓,单调重复,简单到让人能逐渐忘记旁的事物。

纯粹而温和的轻拍,是婴孩焦躁不安时最直接的慰藉。

它是一种语言,告诉后者‘有我在’。

我会陪着你,一直让你感受到我的存在。

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催眠般让人呼吸平缓。

蒋麓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这还当个屁的哥哥。

然后他睡了这辈子最长的一个觉。

没有梦,没有感觉,像是拉闸关电,全身心进入休眠状态。

这样的睡眠很奇妙,好像有一部分意识分离了出来,能感受到自己停留在世间高处,夜里雪风呼啸,一下子离城市和家都很远很远。

还有一个意识始终黏在后背上,电路般确认着自己是否还有依靠,安全感是否断联。

就好像只要苏沉一离开,他就会即刻从沉眠里醒过来。

苏沉靠着他没多久,自己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期间潮哥隋姐都过来看过两次,给他们两盖了两床被子,把枕头仔细放好,怕两孩子落枕。

一觉直到早上十点,蒋麓终于醒过来。

他坐起来的时候,头不疼了,心悸消失了,整个人电量充满。

苏沉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听见他起身的声音,条件反射道:“带我一个。”

“带你去哪?”

“出去拍戏。”苏沉半清醒半睡着:“我关坏了,就想出去看看。”

蒋麓表情很嫌弃,其实在笑:“我可没时间陪你。”

是我来陪你。苏沉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演技自然地继续耍赖:“我不管,我要出去玩。”

“行吧。快点起来。”

等蒋麓去洗手间里洗漱了,苏沉才揉揉眼睛坐起来,在大床上活动了下睡僵的脖子。

他从前被他照顾很久,潜意识里总觉得蒋麓能打能折腾,什么事都可以依靠一下。

昨晚一过,才好像反应过来。

……麓哥也会不安脆弱,一直嘴硬罢了。

在酒店关了十几天,一放出来感觉天蓝地阔,总算是能出来放放风。

剧组找好当地群演组成两军,战旗军马一概都是从时都带来的行头,在雪原里看着威风凛凛。

葛导演拎着大喇叭高声布置现场调度,外圈落雪被人踩得一片泥泞,不时有野狗溜过来瞧瞧热闹。

苏沉坐在棚子里烤火,远远看着小将军披甲上阵,殷红披风在长风里飘扬如翼。

昨晚还拧巴别扭,一上镜头又开始拽着脸耍帅。

他捧着青稞茶吹着热气,看得想笑。

隋姐帮他多加了条毯子盖在身上,生怕他感冒着凉。

“你麓哥帅吧,”她坐在一边八卦道:“暑假那会儿剧一播出来,好些姑娘疯了一样给剧组寄情书,据说潮哥在办公室快被礼物山给淹了。”

“她们怎么打听到的?”

“找关系出钱呗,现在网上什么人都有,肯定有歪路子。”

苏沉眨眨眼,调整了下烤火的姿势:“麓哥好像有女朋友了。”

隋姐吓一跳:“真的假的?你看见了?”

“没,他住我们家的时候,偶尔会偷偷给谁发短信。”苏沉笑道:“有也挺好,省得他那么孤单。”

“这话叫你们铃姐听到了,得一个头两个大,有也最好藏着点。”隋姐叹气道:“早恋是一回事,万一被哪个狂热粉丝知道了,肯定得把那姑娘的家底照片扒个干净。”

苏沉再抬头看,镜头里的姬龄扬刀立马,正把逆贼斩落马下。

飞雪吹拂他的乱发,映得少年人杀气凛然。

他瞧着一会儿,转问道:“我演戏的时候帅吗?”

隋姐愣了下,生怕小祖宗吃醋或者生气了:“帅的!!你演得那么好,大伙儿都夸你!!”

“那有人给我寄情书吗?”苏沉好奇道。

“是这样,”隋姐哭笑不得:“你才十一岁,虽然提前读了初中,但谁给你寄情书,跟犯罪没什么区别。”

不过确实,给蒋麓写信的都有好多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妈妈粉女友粉,给沉沉的也不例外……

“你跟蒋麓都签了明煌娱乐,经纪约里明确写了要保护你们身心健康的成长,所有的粉丝来信,我们这边都会谨慎确认过再给你们看。”

“礼物涉及吃食之类的,基本不会转送给你,就怕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苏沉目前没有想和哪个女孩恋爱的想法,但一听到粉丝来信,心情显然好了起来:“原来我也有信?”

“当然有了,”隋姐认真道:“大家都特别爱你演的元锦,好多书粉剧粉都给你写信画画,我们存在公司里,怕打扰你暑假放松之类的,才一直没给你看。”

“等我回时都了带我看看!”

“好啊~”

苏沉裹着毯子远远看着葛导演他们拍战场群景,听着炉火噼啪声又有些犯困。

今天和隋姐聊起这个,让他想起临走时父母的叮嘱。

元锦这个角色一炮而红,自然会引起许多娱乐公司的注意。

不少人想着法子拿到他爸妈的联系方式,竭力推销自家的电影电视剧。

有人明确提出,不如苏沉中断学业,在每一部《重光夜》的拍摄间隙去演他们的戏。

也有人一开口就要替他们付掉天价违约金,直接想把苏沉挖走。

他的父母早已全都委婉拒绝,态度很坚决。

“沉沉,你一定要记得卜爷爷对你的知遇之恩,不要被任何这样的话动摇。”

“咱们家不缺钱,做任何事也都要有始有终,对不对?”

苏沉遥遥望着雪原里被涂抹开的血色,整个人陷进毯子里。

他才不会去别的剧组。

哪怕他没有去过,也有种直觉般的笃定。

——没有任何剧组会比这里更尽心,更以一腔热爱来完成整个作品。

现场的积雪有时候能没过膝盖,骑在马上还好,一落地走路都困难,一不留神整个人跟拔萝卜似得,挪出来得靠大伙儿伸手帮忙往前拽。

几场戏拍下来,连成年人都叫苦不迭,拍一会儿就蹲棚子里烤火吸氧。

小将军仍是神采奕然,没事还在雪里遛马,情致很好。

“真厉害啊……”棚子里有老演员感慨道:“我拍了两场,风湿都开始发作了。”

“你看看这孩子,花枪耍得相当好看,拍到这会儿居然不累。”

潮哥憋着笑,看蒋麓跟个孔雀一样在那边显摆耍帅,半真半假道:“他睡饱了是这样,倍儿精神。”

几天的戏顺利拍完,很快轮到苏沉上场。

苏沉这半个月等得都快长芽了,偏偏要演的戏还没什么台词,全靠背影和侧影表达感情。

唯一的难点在于,他做的是幻梦,要穿宫廷里的绸缎龙袍,衣着非常单薄。

原著写得是光脚踩上雪地,半点感觉都没有。

但真要这么拍,估计半条命直接交代在这,镜头索性拉近到半身,导演还商量着要不加个披风,实在怕小孩冻感冒了出什么事。

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衣服比预计的要厚两层,同时内里贴满暖宝宝,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停拍,休整着取暖吸氧。

肺气肿三个字听着像一种陌生的威胁,苏沉不敢怠慢,临上场前连脚底都随他们贴了暖宝宝,整个人全副武装地上了战场。

风雪里,他穿过松林,寻鹿而去。

穿过山岭,踏上褐石,去寻找雪原深处的一扇门。

那扇门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旁侧没有任何点缀。

没有任何线索,梦里荒无人烟,一切都靠奇异的直觉。

就好像他睁开眼站在雪里,宿命般必然要去找这一扇镶着血珀的门。

苏沉深呼吸着调整好状态,听到指示后步入镜头,凭着剧组早已画好的路线一步一步往前走。

镜头里的他踽踽独行,镜头外众人陷入沉默。

“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吗,”蒋麓打破寂静:“他整个人在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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