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43)

作者:何暮楚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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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敢再抱

握在脚腕的力度松了,水面涌上胸口,时聆不知泳池深度,扑腾间只想喊那个离自己最近的人,一张嘴却灌进无味的池水,睁眼只见满目扭曲的深蓝,商行箴的面孔在视野中成了模糊的抽象画。

时聆又记起了他常常做的怪梦,他在楼梯顶部,在高山边缘,在迷雾当中,他总是一脚踏空。

一条臂膀骤然勾住他的腰身,时聆不顾身在何处,七手八脚攀上堵在身前的胸膛,掌着对方的双肩借力蹿出水面,捂着嘴狼狈地咳嗽起来。

商行箴全程一言不发,看他差不多把气儿喘匀了,便托着他往泳池中间走,手一撒又想把人往水里扔。

“叔叔,叔叔……”时聆攥着他的胳膊,抬手在脸上一抹,被水呛过的嗓子有些沙哑,“连你也想弄死我!”

泳池是恒温的,池水并不冷,商行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觉出了攥在他胳膊上那只手格格不入的凉意。

一整个下午,从得知时聆以谎言蒙蔽事实开始,同样的凉意就钳住了商行箴的心脏,让他连工作都难投入。

他早就放弃把时聆当成对付齐家的棋子,上次放任时聆回齐家与齐文朗见面,本想以退为进观察齐家对待时聆的真正态度,却在看见时聆带着撕裂的伤疤回来后发现他根本舍不得。

时聆在他面前袒露所有柔软,靠近他、讨好他、依赖他,他屡次将偏见放一放,不断纵容的后果却是他渐渐辨不清时聆哪些行为是真,哪些行为是假。

像此时,时聆红着眼眶用目光祈求,他不知这是时聆被过度惊吓后的脆弱表现,还是被识破谎话后的惺惺作态。

而被拖入水中的一番举动,究竟是真的不识水性,还是为了让事情翻篇而装疯卖傻。

放时聆走当然能一了百了,反正时聆存在与否对他的计划都毫无影响,可他还是舍不得。

他进退维谷,怎么做都是舍不得。

那么明艳的红裹在时聆身上,浸湿了仿佛变成了凋零的颜色,商行箴看着时聆因大口喘气而滑动的喉结,其实很怕他下一秒就会在水里融化。

可他们之间还什么都不是,他不想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丢掉自己的原则。

“你过来。”商行箴夹住时聆的腰朝池边走,将人往池壁一甩,小臂压上对方的锁骨处,“我上次怎么说的,你乖乖的,不然我把你的手砍下来。”

泡在水里太久了,时聆被商行箴折腾得头晕眼花,脚尖勉强够得住池底,水流的作用力却让他无法站稳。

他忍着让人不适的呕吐感,想找什么着力点撑住身形,可他不敢再抱商行箴了。

湿成一绺一绺的刘海淌了他满脸水,糊得他两眼都睁不开,但他还是费劲撑开了眼皮,哪怕被刺激得眼睛生疼也想要盯住商行箴:“我没惹事。”

“行,那你说说,你下午三点去哪了?”商行箴揪住他的领子,“借口要是编得不好,我把你脑袋摁水里清醒清醒。”

时聆鼻头一酸,望向了别处。

上次商行箴说要掐死他,实际上让他睡了个无梦打扰的好觉。

后来商行箴说他不听话就要废掉他的手,可当他满手血污,商行箴比谁都急。

眼下他不敢跟商行箴对视了,他能听出商行箴字字真心,不掺任何恐吓成分。

抵在他喉结处的指关节像在抽走他的氧气,时聆咳了一声,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倒想问问你把我当什么了?”商行箴怒极反笑,“是觉得无论如何我都能无条件纵容你?”

时聆当然知道不可能,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利用商行箴,但绝不敢对商行箴存有除此以外的感情:“你也可以弄死我。”

商行箴不想要这样的回答。

他手一松,时聆卸力般摔入水里,等水面没过时聆的眉眼,他再次把人提起来压池壁上:“我问你下午干嘛去了。”

时聆吐出一口水,即使水温适度也还是冷得全身发抖:“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商行箴逼问:“去金地湾想打听什么?”

时聆门齿在下唇轻轻一刮,咬住了那点肉,好像这样就能克制住双唇的颤抖。

他能说吗,如果他在商行箴心里足够重要,他当然敢说。

可如果他重要,商行箴就不会这样让他难受。

“你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不行?”商行箴另一只手掐着时聆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关于绘商的旧事,网上掩盖的信息我一字不漏告诉你,齐晟当年怎么把我哥逼入绝境,哪怕你是齐康年的儿子我也向你倾诉,我工作上的电话,你想听,我就当着你的面儿打,我哪件事回避过你?”

玻璃采光顶缀满池面的光,满池水在头顶晃荡,时聆近乎到了一个缺氧的地步,他感觉自己肉身被分离,头颅掌控在商行箴手中,身躯则在水中下坠。

“我能说吗?我能相信你吗?”时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声,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听得池水的浮动和商行箴压抑的喘息,“我没想去打听什么,我只是……去见个人。”

明明四下没有噪音,商行箴却听不清时聆在说什么,他们之间只一拳距离,时聆吐露的每个音节却如同随着他眼尾和下巴的水无声地滴入池里。

商行箴终于发现了不妥——唇齿张合间,时聆的双眼是无神的。

有什么重物被水流缓冲后轻轻地砸上脚背,商行箴低头一看,透过水面隐约辨认出是时聆的手机,一同沉入水底的是那枚印有海浪标志的感应挂饰。

商行箴感觉自己翻腾的火气好像也在瞬息间沉下去了。

“时聆,”他把对方搭在前额的头发拂开,“先上岸去。”

臂肌绷紧,商行箴施力把时聆托举上岸,在对方全身无力又要往下栽倒时,他撑着台面跃上去,拽掉时聆沉甸甸的外套,俯身把人面对面勾抱起来。

一楼的更衣室没有暖气,商行箴一路淌着水把人抱到二楼卧室,不顾弄湿床被,先将人放上去。

这一身衣服长时间裹在身上容易感冒,商行箴动手将时聆的衣裤剥掉,过程中时聆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了无生气,像一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

脚边衣物堆积,商行箴勾住时聆的内裤边儿,尽管床上的人毫无反抗,他还是收回了手。

结果当他想要把时聆上半身仅剩的单衣脱下来时,时聆却忽然恢复了力气,推拒着他的双手激烈挣扎起来:“不能脱!”

“换一件,”商行箴不费半点劲儿一手桎梏住时聆的两个手腕按上床头,另一只手将那件棉T卷上去,“你这么穿着会着凉。”

可时聆仿佛听不进他的劝告,双手被压制,他便蹬着双脚想把人踹开:“我不脱……不许脱!你滚蛋,你也想弄死我……商行箴!”

一只脚掌冲着腹部直直踹来,亏得商行箴动作敏捷,腾出一只手扣住那只脚腕,使蛮力压到床上。

彼此都趋近于衣不蔽体的状态,商行箴用膝盖分开时聆乱蹬的两条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这张浮了红的脸:“你可真下得了力气啊。”

时聆无法动弹四肢,他圆睁着眼,哪怕被摆出羞耻的姿势,紧攥的双拳也攒足了攻击的架势:“不许脱我衣服。”

衣服下摆都卷胸脯上了还嘴硬,商行箴说:“再说话我弄死你。”

“我知道。”时聆尾音轻颤还要竭力保持镇定,“你跟他们都一样的……我知道。”

这双眼睛凝视自己的时候第一次这样溢满了不信任,商行箴隐隐读出里面还藏着绝望。

而平时时聆奔向他时的欢腾、问他曲儿好不好听时的期待、喊他叔叔时的乖巧,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被这样的眼睛多看一秒就会多揪心一分,商行箴把人翻过去,刚要把湿冷的上衣从时聆身上剥下来,却在触到上卷的衣摆时顿住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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