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91)

作者:何暮楚 阅读记录

“你他妈做梦!”

时聆用力一推,毫不怜惜地让齐文朗的脑门朝地上磕:“那就看看到底谁还做着万贯家财的美梦!”

藏在身体里的力量仿佛不是顷刻间聚集的,而是从小时候被甩下单车导致后背爬上永不淡化的伤疤开始累积的。

时聆不厌其烦地将齐文朗的脑袋一次又一次往地上撞,直到远处响起汽车鸣笛,他才恍如梦醒,膝盖上的力度一收,松开齐文朗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齐文朗终于得以喘气,奄奄一息地翻过身来,衣衫上咖啡渍斑驳,脑门上血迹赫然。

时聆却无心欣赏,他抬起头,赋月山庄车道边的库里南车身锃亮,窗玻璃反射着漫天云霞。

主驾的门开了,商行箴迈出来,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和时聆相视。

不必辨别真假,眼前情景已足够摆明事实,可当初时聆左手臂的刀伤被齐文朗抠得血迹模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商行箴难以说服自己这个眼神冷漠的人是真正的时聆。

他刚踏前一步,时聆就朝他走过来,步子又快又稳,区别于曾经每一次在校道上奔向他时的急切和莽撞。

到他跟前停下,时聆仰起脸望向他,夏日黄昏的缱绻游云又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边树下的齐文朗还倒地不起,商行箴视而不见,向时聆伸出手:“他又欺负你了?”

用不着明说,时聆就把刚刚钳制过齐文朗的右手置入他掌中:“他把我给你买的咖啡弄洒了。”

温暖与冰凉相碰,商行箴握住时聆的手,牵着他绕过车头:“这么乖,给我买喝的。”

“我想让你尝尝好喝的咖啡,张觉泡的。”时聆可惜道,“是我没保护好。”

“没关系。”商行箴拉开副驾的车门,“音乐学院正门斜对面有个咖啡店,以后我坐在那里等你下课,到时候再补上。”

时聆坐进车里:“那好吧。”

车门碰合,商行箴返回主驾那边上车,发动引擎驶向赋月山庄大门,经过门卫室时放慢车速,降下车窗吩咐门卫把齐文朗弄走。

车轮碾过遍地余晖,停在了别墅门前。

商行箴熄了火,却仍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弹,左手依旧搭在方向盘上。

很突然地,他想起时聆请他去旧城区吃牛肉面那晚,时聆说想让他喜欢更真切的他。

如果刚才入眼的才是真正的时聆,那他之前喜欢的算是什么?如果时聆不惜代价也要在他面前伪装成另一副面孔,那时聆又是为的什么?

手背爬上丝丝痒意,商行箴转过脸,是时聆用指尖在他手背的静脉血管上游走:“叔叔,你在想什么?”

商行箴翻转手腕抓住时聆的手,还没使出力道,时聆已躬身从副驾跨到他的腿上。

上一次这样坐还是时聆陪他从墓园回来,绕远路在金地湾外面停车时,时聆坐在他身上,不怕疼地用手心裹住了他未燃尽的烟。

时聆这个人从来都是果敢恣意的,明明他当时看见时聆作业本中的字迹就做过判断,是他自以为是地否定了自己。

座椅空间有限,眼下坐姿难免产生摩擦,商行箴却难得没往那方面想,手臂捂热了时聆的一段腰:“时聆,再说一遍喜欢我。”

更多时候商行箴讨要这一句,时聆给的回应都是凑上去亲他,很浅的亲吻,时间短得与回答“我喜欢你”没多大区别。

这次时聆没吻他,也没说喜欢与否,指头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道:“说多了就廉价了,留到以后说。”

商行箴满足于这句“以后”,心里好像因此踏实了一些。

赋月山庄外面发生的事轻轻地掀了过去,商行箴不追究时聆如何解决,人都是会长大的,时聆变得敢于还手,反而让他不那么担忧。

然而这不代表全然放心,商行箴叮嘱时聆要外出就喊周十五接送,唯恐时聆不听话,商行箴那头又让孟管家在家里把人盯紧点, 甚至想把商宇召过来陪时聆待到暑假结束。

“你让周哥回去,我不出门。”时聆趴在露台栏杆上看着庭院外的车,“他都在别墅外面呆两天了,你这老板当得未免太冷血。”

商行箴在电话里轻笑:“我为谁啊。”

“你就爱剥削人的意志力。”时聆说,“去年夏天那么热,你让我在绘商楼下等你那么久,现在也让周哥干等,叔叔你不是人。”

商行箴欣然接受指责:“行行,我让他回去好吧,反正齐文朗这几天估计也没空跑来找你麻烦。”

时聆还以为那天把齐文朗磕成脑震荡了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商行箴那边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说:“我给你发了份文件,你感兴趣就点开看看,不懂问我。”

挂线后时聆打开商行箴发过来的文件,是一份股权出让的电子版合同。

齐晟同时欠着程信小贷与多方银行的贷款,并且还贷期限都在八月上旬。

程信小贷和项易水方对齐文朗步步紧逼,这份合同就是齐文朗迫不得已下的权宜之计,将齐晟企业名下产业园区73%的股权进行打折出让,以抵消程信小贷和项易水的债务。

合同上显示三方都已签字画押,时聆问:“程信是想拿园区的股权来控制整个齐晟吗?”

“错,”商行箴语音回复,“齐晟的园区不止这一个,我和慕朝的野心也不止这点。过几天你留意一下财经新闻,自然就能找到答案了。”

时聆拨弄着丝带,说:“我上哪去获取具体资讯啊,你就不能直接发在朋友圈么。”

商行箴道:“那整个生意圈都知道我对齐晟不安好心了。”

时聆小声道:“那你设置成仅我可见。”

商行箴很拘小节:“你得给我点赞。”

放下手机,时聆剪下一段丝带,捆在盒子上绑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鉴于周四要回去跟家人吃晚饭,商行箴前一晚自觉留在公司加班,拎着宵夜回家时正好看见孟管家在客厅给杨纳瑞搓耳朵。

商行箴换下鞋子,问:“时聆睡了?”

“没呢,大晚上还在练琴,我听着拉挺好的,他还不满意,关着门跟自己生闷气来着。”孟管家把杨纳瑞哄睡着,自己也打了个呵欠,抬头瞧见商行箴手里拎的袋子,“我看他可能就是饿了,填个肚子就好了。”

商行箴有的是东西给时聆填肚子,他拎着公司楼下打包的杏仁豆腐上楼,敲开时聆房门,果然如孟管家所说,小提琴就随意搁置在琴架上,琴弓扔在桌角还没收起来。

大概是累了,时聆正伏在桌面对着张小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察觉他进来,忙把卡片塞进抽屉里。

“看什么?”商行箴放下袋子。

时聆马上扑过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

商行箴伸手拦下时聆:“先回答问题。”

“就去年生日你送我的卡片,”时聆重新拉开抽屉将卡片拿出来,“我琢磨你当时想写什么呢。”

是被划掉的“To my”,商行箴垂眼看看,他这厢写个卡片思忖半天会不会太直白,那厢张觉就给时聆送安全套,现在的小孩儿不容小觑。

“你想听my child,还是my love?”商行箴将卡片放回去,“没事琢磨这个干什么。”

时聆背靠在桌沿上:“没事不能琢磨跟你有关的事情吗?”

商行箴从抽屉抽回手,连带掏出了那盒拆开的四维空间:“怎么不琢磨一下今晚允许我用多少?”

每次做完时聆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睡觉,趴着胸前刺痛,仰面朝上屁股疼,他往旁边一闪,笑道:“我洗完澡就吃宵夜去!”

时聆抱着换洗的衣服钻浴室去了,商行箴推上抽屉,解开袋口将塑料盒端出来。

桌上时聆的手机亮起了屏幕,商行箴瞥一眼,是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这么晚谁打电话过来,商行箴眉宇微攒,拿过手机在接通与挂断之间做了番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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