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跟头(7)

作者:越明年 阅读记录

“小夏人很好的,你别看他手底下那么大个公司,钱多得花不完,那都是假的,其实他都不在乎的……”

阿姨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小夏平时嘴巴毒点,惹得他爸不待见,但他真是个好孩子,你看看韩风鸣,长这么大,那韩老爷子管都不管的,全是韩夏护着,管着。你别看他对韩风鸣总是一张臭脸,时不时还要骂上两句,但从上学那阵就是,谁要是欺负了他弟弟,他保准拎着棍子教教别人怎么做人。”

“那孩子吧,其实就是受刺激了,从他妈没了之后,就不会和亲人相处了。”

白冬微微一怔,“他的母亲……”

“哎,是我嘴长了……”阿姨忽然住了嘴,像是意识到了是不该说的话,扒拉了一口米饭,眼神又移到了白冬脸上。

“韩夏喜欢你吧?”阿姨笑了起来。

白冬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喜欢。”

“他肯定喜欢你,除了他自己,没人在这套房子里住过的,你还是头一个。”

白冬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那估计过几天我就得搬出去了。”

阿姨笑了笑:“不会的,他那人就那样,嘴上越硬,心里就越软。”

“阿姨你快吃饭吧,该凉了。”白冬止住了话题,他不想让自己平复好的心情再次因为几句话而死灰复燃。

后来的半个月白冬都没有再见到韩夏。

空荡荡的房子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家,他不喜欢黑,到了晚上就将房子里所有的灯亮起来。

灯亮了一夜又一夜,像是在孤寂里执着地等着什么人,不眠不休,照彻长夜。

一天白冬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几听啤酒,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门口走去。

他心头一跳,忙走了过去拉住了人。

那人身躯一僵,回过头来看着白冬。

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没有一丝韩夏的模样,身上还穿着物业修理工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没有看清。

白冬愣了一下松开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先生,电路准备维修,马上要停电了,大概一小时左右,走廊太黑,您还是快些回家吧。”

白冬点了点头:“看到通知了,谢谢。”

他推开门,看着走时就没有关掉的灯光,心里冷下来。

啤酒被他摆在茶几上,扣开拉环。

白冬曲起腿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手指触碰到易拉罐的时候,恰巧停了电。

满屋的灯霎时间黑了下来,只剩下月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远处高楼的射灯将屋内照亮了一小片。

白冬扬起头,将酒液灌进口中,望着那一潭光晕出神。

良久,他将头埋进臂弯里,眼睫轻颤,喉间一片酸涩。

“你怎么不回家了……”

后来,白冬摸出手机点进了相册里。

这是他的习惯,两年里他经常见不到韩夏,有时候想人想得厉害了,就看着手机里那些他偷拍韩夏的照片。

那些关于韩夏的照片占据了他大半的相册,打开相册,一个屏幕里都挑不出几张和韩夏没关系的。

这些照片大多是都是他趁韩夏睡熟了或者是不注意的时候拍的。所以画面上的韩夏或许是闭着眼的,或者是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再或者只是一截精悍有力的小臂。

他来回翻着照片,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目光也跟着定住,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屏幕里的韩夏是睡得很熟的样子,睫毛安静地伏着,高挺的鼻梁镌刻出极具男性特征的面部轮廓,乌黑的眉尾斜飞入鬓,说不出的韵味,他知道韩夏的眉眼是最能够摄人心魄的,一颦一笑里都散发着蛊惑人的毒药。

而那人洁白的脖颈上还露着一小块吻痕。

韩夏有些凝血障碍,吻痕和淤青之类的东西都好得很慢,所以一般都不让他在脖子上留下印子。

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那个俊美到人神共愤的男人就离他那么近,似乎他都能回忆起那时候韩夏均匀的呼吸,微微喷薄在他耳边。

白冬回过神的时候,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只不过笑意消去,心里就只是更汹涌的苦涩。

同一时间。

韩夏推掉了旁边漂亮男孩儿递来的酒,捏着那个男孩仿佛一捏就碎的下巴,看着这个陌生而艳丽的面孔,眸色沉沉,看不清情绪。

“韩总,您最近怎么都没来啊,想死我了。”男孩轻柔的声音很是好听,但韩夏就是听出了几分媚俗。

他知道自己是跟白冬待久了,那个木头似的人就和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习惯了清淡的见点儿荤腥就觉得闹心。但是他又不打算吃斋念佛,喝酒吃肉是他的本性,不可能因为一个白冬,就快活不起来吧?

于是他笑了笑,捏了捏男孩儿的细腰:“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那男孩一下子脸红了,偷偷看了韩夏两眼:“想你……”

韩夏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人想的是什么,他甚至不记得这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花钱买个开心罢了,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喜欢他的也太多了,他才没空琢磨别人想的是什么。

“哈哈,想我……”他松开了男孩儿的腰,一口喝尽了他原本推开的酒,又随手开了两瓶酒,然后揽住男孩儿的肩膀:“想不想跟我回家。”

那个男孩儿一下子被炸晕乎了,以为韩夏真的看上他了,眼神瞬间就亮了,点着头说“想”。

酒瓶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韩夏把那两瓶洋酒摆在了男孩的面前。

“把这两瓶酒喝了……喝干净,我就养你。”韩夏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包间里,语气平淡,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男孩眼里的喜悦瞬间就不在了:“韩少……我喝不了这么多……”

这两瓶洋酒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韩夏笑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看着男孩儿,他觉得自己喝得似乎有些多了,头有点昏,心里有一个名字,闹得他心烦意乱。

“喝不了?”

那个漂亮男孩似乎也看出来韩夏喝多了,连着摇头,秀气的小脸儿都垮了下来:“韩总,这酒太烈了,真喝不了。”

韩夏身高本就一米九还多,坐在那儿也比别人高上一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孩儿,良久之后皱起了眉,吐出一句话:“他都能喝……你为什么喝不了?”

“谁啊……”那个男孩问。

谁啊……

韩夏看着桌面上熟悉的酒瓶轻笑一声。

没人知道他是开心还是惆怅,那笑声像叹息又像自嘲。

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声音在韩夏耳边回荡起来,他听见自己说着类似的话,而不过筹码只是一句“带你走”。

他想起那个人毫不犹豫地抓起酒瓶往嘴里灌,褐色的酒液顺着那人的唇角留下来,让那张白净的脸染上几分不堪。

当时他认为白冬在做戏。他知道那种酒有多烈,他的心跳狂热,隐约间有模糊的私欲在大脑中作祟。他没去拦白冬,他看着白冬喝光一瓶的烈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那人用颤抖的双手去开第二瓶。

当天晚上,白冬躺在病床里挂着点滴,他坐在病床边望了那张惨白的脸一整夜,他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心头是热烈又清晰的悸动。

不会再有一个人像白冬那样。

不会再有人让他这样……烦闷又在意。

韩夏回过神来,松开了男孩儿的肩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滚吧。”

那个男孩眼眶红了起来,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听话地出了包间。关上门的时候还眷恋地看了韩夏一眼。

韩夏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他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明的时候,给崔助理打了电话,叫人来接他。

之后洋酒的后劲儿反上来,他就开始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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