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番外(177)

作者:起一声羌笛 阅读记录

就这样关于佛子与此女的各种香艳流言不管在上层贵人之间还是市井下层都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想想吧,足以祸国的红颜与清俊自守的佛子。那些据说太尉夫人与法子谈法的日子,在那间只有两个人的厢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能想,一想就上头……

对于世人来说,佛子从不请人进他的小院,太尉夫人却多次得以进入。只此一件事,就可知佛子对此女生情,只是不知有无那些破戒勾当。

而一向推崇佛子的太尉,从此对佛子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太尉夫人每次忍不住为佛子说话,都引起太尉与夫人之间情感波折,顺带太尉更加变本加厉羞辱佛子。

这种羞辱贯穿了佛子的一生,直到佛子一百二十八岁圆寂之年,还有佛子的反对者跳出来认为佛子纵然功德无量,但德行有失,与人妇有染,不当入当朝佛塔供奉。

看完陆洛作为佛子一世经历的顾筐,心里莫名憋屈,简直有种现在就直接闯进厢房把佛子从榻上叫起来问个清楚的冲动。顾茴甚至都坐不住了,直接从树上跳下来,在小院里一遍遍转着,嘴里都是:气死了,气死我了。

她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但到底为何难受她却说不上来。

第68章

顾茴把剧情看过一遍,完全无法回头再看第二遍,只觉得胸腔中有什么地方堵得要命,如鲠在喉,特别不痛快。

如果非要问,顾茴能找到的理由是:他可是佛子呀!他就该潜心翻译他的经文,好好弘扬他的佛法,跟什么太尉之妻勾搭什么呢?虽然顾茴相信佛子与此女必然没有那些龌龊事,但他到底为何会三番五次允此女进这个小院,进他的厢房,到底为什么呀?

……总不能……总不能真的是他看上人家了?

顾茴怔怔站在院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她愣住了。如果那个女孩美到这个程度,而且才华横溢,做出好些了不得的大事,那么他看上她,有这么难以接受吗?

但顾茴默默道:可是,可是他说他心悦我的。

另一个声音道:可这时候他还未见到你,他也不是后来的陆湛,他封印神格,只是一个凡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如果不是父神使了法子,把她送入陆湛轮回,陆湛在凡间这一世世纪回,本就没有她这个人,他轮回中的一切本就与她无关。

顾茴茫然看着院中菩提树,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可是,她为何还是这样难受。

菩提只是叶子簌簌动了,菩提不会回答她。

她就是来帮他渡劫的,怎么倒要求起人家来了,乌黑的夜色中,顾茴把剧情又看了一遍。明明就是很普通的剧情,话本子上也不是没见过,高僧与美人的故事。任何人,喜欢上作为佛子的陆湛,本就无稀奇之处。至于那个女子,顾茴心道,美到极致,又兰心蕙质,当然可以打动任何人。

纸魅说,极致的美,就是为所欲为,她没有见过不为所动的人。美这种东西,比一切其他品质都坦率真实,只是一眼,就扑面而来。一个足以祸国的红颜,和一个年轻的高僧,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不可接受。

明明这样想,可顾茴却偏偏觉得,如此不可接受。

顾茴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头上突然多了把伞,她才发现原来下雪了,好大的雪,菩提上、芭蕉叶上都已落了薄薄的一层。

佛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拿袖子轻轻扫掉她肩上落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用袖子轻轻扫去她发上雪。

佛子动作很轻很温柔。

不会哭的顾茴觉得特别想哭,她突然发现,不管陆洁甚是谁,是什么样子,都那么好,好到她不想让他与任何人有关,好到让神女想据为己有。巫山是她的,陆湛也该是她的。

佛子低低地叹了口气,以为还是方才的事情,他如此小心翼翼扫掉她鬓发上雪:"是我话说得太重,你————”他收了袖子,擢着伞,低声道:“不要放在心上。”佛子想,明明是他动了不该动的凡心,却指责这个为他而来的人不是。他该约束的是自己,却先对她提要求。他明明对世人都无要求,对世人任何做法都能接受,为何偏偏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顾茴,”佛子再次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很轻。

“天天。”顾茴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佛子,“你可以叫我夭夭。”

佛子顿了很久,轻轻启唇,叫的还是"顾苜",他说:"你大约还小,分不清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距离。我不该凶你,不过,”佛子轻轻笑了一声,更加温柔道:“你要知道,不可以随便对男子做这样亲密的事情。”说到这里佛子再次顿了顿,雪落无声,他的声音显得缥缈,佛子看着伞外静静飘落的雪,轻声道:“以后,以后————待你遇到心悦的人,你才可以这样碰触他。”

“对心悦的人,可以?”顾茴仰头问他。

伞下两人瞬间目光相交,佛子紧了紧握伞的手,垂下视线看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对心悦的人,才可以。”

“佛子如果有了心悦的人,也会渴望碰触她吗?”顾茴轻声问。那个没有她的故事中,佛子也生了碰触那人的欲望吗?

佛子睫毛颤动,手握得更用力了,轻声却坚定道:“我为佛子,此生只为宏法。我,不会有心悦的人。”

是的,现在你当然觉得自己不会有。

顾茴移开目光,不再看佛子,雪更大了,簌簌落下。

她想,不管是人、妖、神还是鬼,都是软弱的,在时光面前都是软弱的。他们笃定的,在足够长的岁月中,也许都会变了样子。

顾茴第一次叫眼前人称谓,她说:“佛子,我觉得,好难过啊。”人皇会变,神女会变,她为何竟自私到不容陆湛改变。在更遥远更遥远的未来,陆湛会上巫山,会遇到她,会欢喜她。而那个郎中令的女儿,不过是他轮回中,一次不足道的心动。

对于这一切道理,顾茴早已想得通透明白。

她只是,只是,难过。

顾茴慢慢蹲了下去,抱着膝盖,蹲在这场越来越大的雪中,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

执伞的佛子,听到顾萆那样无助地说她很难过,佛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好似被人揉碎了,疼得他手足无措,却无可奈何。他能做什么呢?他握紧手中的伞,握紧再握紧,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那件带有他体温的外袍轻轻拢在顾身上,也只有手中这把为她撑开的伞。

佛法普度众生。

可是这一刻佛子悲伤地发现,他甚至无法安慰他的————个难过的女孩。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诸法无常,是让人无能为力的真相,也是无能为力的人的希望。一切相聚都会散,一切美好都会破灭,但也正因无常,所以困境会过去,痛苦————会过去。心动,心动——当然也会过去。

“会过去的。”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佛子这样轻声说,一遍又一遍。是说给她,也是说给自己。

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当她再这样难过的时候,那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可以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轻轻哄着她。那人一定对她很好,佛子茫然地想,谁会舍得不对她好呢。

而他,会把佛法传遍中原大地,把佛法带给每一个受着人生苦楚的人。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道。

雪终会停,天终会亮。

四年时光,说惯也慢,是一天天的晨起晚歇,是一天又一天的诵经、译经,是好多场法会,是一晚又一晚灯下苦读或写下推敲一个又一个说法。

四年时光,说快也快,菩提树绿了又落,绿了又落,四次循环,就送走了四年岁月。

二十四岁的佛子,已经声名远播。他的法会,早就一席难求。太尉大人感动于佛子讲法,为佛子建了更大的场地,足以容纳更多的人,让佛子为众生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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